日出东方,霞光万丈,鹿烟萝梦醒之时,艾小橙已不在身边,这素来的是他的作风,她也早就习以为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开始穿衣服。
突然,她发现一件贴身之物不翼而飞,又慌张地将衣服翻弄了几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艾小橙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拿着一个肉包子,悠然地走在人潮拥挤的叶脉大街,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各式各样华美的兽车在路口往来穿梭,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一辆装饰富丽堂皇的兽车迎面驶来,让艾小橙感到惊讶的是,这辆兽车并不是兽力拉动,而是由几个衣衫褴褛、遍体鞭痕的妖灵族趴伏在地上奋力拉车。
兽车上坐着一对年轻情侣,少年金黄色头发,皮肤白皙,右手食指上带着一枚骷髅状的戒指,容貌虽然算得上清秀,但却浮现出一些阴鸷的气息,少女一头宝石蓝色披肩长发,身段纤细,容貌娇美,鼻梁很高,衣着华贵高雅,一看就是某个贵族家的千金。
艾小橙取出一根乌青色的探针,在针尖上吹了一口气后插入包子,见探针并未变色,才掰开包子将肉馅吃掉。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鹿烟萝的酒可以让他毫无防备。
他把没有肉馅的包子随手丢在地上,只听腰间的布袋中一个娇媚的声音责怪道:『橙子,本后不得不说说你了,你每次吃包子都只吃肉馅,这样真的好浪费啊,很多人连包子皮都没得吃呢!』
『我是肉食的,不是杂食的。』艾小橙抹了抹嘴巴说道。
忽然,他看到前方拉动兽车的六个妖灵族疯狂地冲向了他丢下的那只包子,几人龇牙咧嘴、你争我抢,将兽车拉的左右摇晃,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车上的少女勃然大怒,手中细长的柳条鞭子劈头盖脸地抽了下来,口中骂道:『妖奴,是不想活了吗??』
几个妖灵族嗷嗷惨叫、鬼哭狼嚎,狼狈不堪地躲避着鞭子,手脚上的镣铐挣得哗啦作响,一顿疾风骤雨般的鞭子抽下来,六个妖灵族身上都是血痕纵横,他们四肢颤抖着继续前行,兽车又开始缓慢地移动。
『哼,这些贱骨头真是欠打,皓辰,你说是不是你平时没有好好饲养它们,怎么见到包子都要上去抢?』少女收起鞭子,不满地发泄道。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玩一个游戏,三天前我就断绝了他们的食物,我给他们四天的时间,看看他们谁能撑到后天,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妖奴才有资格享受美食。』少年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为什么一定是后天?』少女好奇地问。
『你难道不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少年眉头一扬。
少女沉思了一会,似有所悟,拍手叫道:『我知道了。』
兽车从艾小橙面前驶过,艾小橙伫立了片刻,望着兽车的背影,点了点头说道:『后天确实是个大日子,生在那天,死在那天,算起年龄很方便。』
『而且还是整数呢,橙子!』布袋中那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十字路口向东数百米,便是枫语城最豪华的娱乐场所——浪花天堂的所在,九层高楼直耸入天,银瓦金砖气势浩然,门前兽车停成一字长龙,形形色色的客人往来其间。
门前十几个衣着鲜艳的侍者坐在桌前,手忙脚乱地派送着请柬,客人们面带喜色地相互致意,艾小橙旁若无人地排在了几个中年男人身后。
『幸好去年升职军工部室长,不然倒要错过云元首的生日大宴。』
『如果寻常人都能来的话,浪花天堂再大也装不下吧,枫语城内只三色枫叶令以上的官员就有两千人,加上其他一些大员,像我们这些室长级别的,只能在副宴上随便吃吃,主宴设在顶层露天斗兽场,四色枫叶令才有资格参席,你我恐怕无福消受了。』
『那也足够了,这种气象并不多见,冯哥,你去过这里的「断魂玉榻」吗?我这辈子还没体验过妖灵族的滋味……』
『你如果不怕脏,可以去玩玩。』
艾小橙双手插在裤兜里,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前面两个人拿到请柬离开后,他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桌前,那个平头侍者看到他之后,双眼顿时睁得溜圆,干咳了几声,惊讶地叫道:『劣橙,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与往日的同事再次相见,艾小橙也不免一笑。
『劣橙,你别浪费我时间,这请柬只给三色枫叶令以上的官员发,赶紧闪开。』那个平头侍者不耐烦地推搡着艾小橙,对他无理取闹的行为很是不满,『你说你瞎闹什么?你都被开除了……』
艾小橙也不管身后等待的一众官员面色焦灼,将歪带的帽子旋正,双手撑在桌上,慢条斯理地说道:『谁说我是被开除的?我是自己要走的。』
『确实是被开除的,你每天不好好干工作,还骚扰女侍员,把浪花天堂搞得雾气狼烟,很多女侍员联名向经理举报你,你那天刚走,经理的辞退通知就下来了。』平头侍者说道。
『问题就在于,我是在辞退信下来前走的,这是有分别的,我并没有被辞退。』艾小橙说。
『你确实是被开除的,你知道自己要被辞退了,所以提前跑了,其实你还不是被开除的。』
『不是,我真的有事要走。』
『你确实是被开除的。』
『不是,我的日程上就是那天离开。』
『你确实是被开除的。』
后面等待的一众官员们不耐烦了,都露出了几分愤慨的神色,平头侍者见状慌了手脚,低声央求道:『劣橙,你就别在这里耽误我的工作了,这些人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你现在赶紧先走人,晚上我下班了再好好跟你聊。』
艾小橙点了点头,从布袋里拿出一块彩色的令牌拍在桌上,上面赤橙黄绿青一共五种颜色,令牌下方雕刻着一行小字——雷督元首鹿烟萝。
平头使者的视线落在那张令牌上,然后缓缓抬起了头,嘴巴圆张,喃喃说道:『不至于吧……』
艾小橙没有理会他,抢过一张金色请柬,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踏上宛如镜面的黑水晶地板,不去看那珠光宝气的一众摆设,绕过欢声笑语的预备宴席,径直走向一楼的厕所,把自己关在小小的隔间里,掏出了那张金色请柬。
请柬之所以有金银之分,是因为银色请柬只能参加副宴,只有金色请柬能够抵达顶层「露天斗兽场」参加三天之后的主宴,并且能够携带十名随从。
艾小橙把请柬翻到的最后一页,其间绘着浪花天堂的结构简图,旁边写着:「第一层,四海同乐,第二层,飞鱼游虫,第三层,妖族盛宴,第四层,断魂玉榻,第五层,骨蕴千机,第六层,炼狱极刑,第七层,落英缤纷,第八层,琳琅月色,第九层,浪花天堂,顶层,露天斗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