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历599年12月12日,枫叶王宫,巨澜广场。
来自各大学院的二年级学员们汇聚在这里,数万颗黑压压的头顶将偌大的广场铺满,数千赤衣火甲的炎逆军将广场包围,以应付不时之变,此时的广场静穆如画,听不见任何嘈杂的声音。
巨澜广场中央生着一颗巨大粗壮的枫树,妖艳而又华美的七彩枫叶迎风摆舞,彩浪起伏,枫树下建着一座数米高的黑石祭坛,宛如尖塔。
炎炽焚城缓步踏上祭坛,俯视着一众学员,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各位未来的探险者们,今天是你们最光荣的一天,因为今天,你们将会看到一个奇迹,一个让我们等待了数百年的奇迹。』
炎炽焚城转过头指着帝枫树,脸色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红:『缔造了这个世界的万民造物主——我们的枫灵主上,今天将会在这里重生,接受大家的朝拜!』
数万名年轻的学员闻言都振奋不已,高高举起手臂,齐声大喊道:『主上万岁!主上万岁!』
声音响彻云霄,震撼大地,猫牙探险队的成员们夹在人群中,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动。
炎炽焚城露出满意的笑,从衣内取出一张血红色的纸,在手中抖了一下,神色庄严地朗读道:『崇高的枫灵主上,伟大的创世者,是您无私的把福祉,像甘露一样撒下。
从此,贫瘠的土地上生出了绿芽,迷惘的生灵们拥有了方向。
是您开启了人类的第一个纪元,创造了山川河流、日月星辰,把希望和信仰带给卑贱的我们。
是您驱散了这世间罪恶的阴霾,带来了安定繁荣,公平正义,把坚毅和勇气带给平凡的我们……
作为枫灵主上座下的子民,我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自豪和骄傲,胸前那片高贵的印记就是无上的荣耀,因此我发誓:
我将严格遵循主上的指引,此生永远效忠于主上。
制裁所有亵渎主上的罪人是我们的使命,践行枫灵主上的每一条命令是我们的义务。
无论我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多么尊贵,或是多么卑微,我的灵魂永远跪伏在帝枫树下,聆听主上最睿智的教诲。』
他每读一句,上万名学员便跟读一句,誓词宣读完毕之后,万人齐声喊道:『意守空明,神定七窍,聆听教诲,感受荣耀!』
然后,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长达半个钟头的默祷。
默祷时间结束后,炎炽焚城睁开眼睛,问道:『你们愿意光荣地将血献给枫灵主上吗?』
『愿意!』
万名学员们一齐跪了下来,取出早已备好的匕首,一刀划开食指,把血液滴到地上,等待着枫叶印记的生出。
那是枫灵主上认可的标记,是年轻人引以为荣的印痕。
枫叶洗礼结束后,所有学员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没有生出枫叶印记的学员会被视为人类的叛徒,由执法者当场处决。
伊诺等人虽然也跟着其他们学员跪在了地上,却没有把血液滴入地面的打算,起身的时候,伊诺瞥见黑石祭坛的背后,炎信一带着一队身披火红甲胄的士兵,押解着几个人正往这边走过来。
『来了。』伊诺小声地对众人说。
众人心跳倏然加速,死死地盯紧了那队士兵。
首先被押进来的是一个头戴皇冠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凤冠金钗的妇人,后面跟着八个衣着华贵、相貌颇为相近的青年,最后面的是一个天蓝色头发,柳眉杏眼的少女,一黑一白两个青年紧随其后。
炎信一朝着祭坛之上的炎炽焚城微微躬身,禀告道:『元帅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原来是国王和王后大人,噢,竟忘了给两位准备座位,这真是属下准备不周了,还请两位原谅……』炎炽焚城俯视着他们,微笑着说道。
中年男人面色疲惫,妇人默然不语,几个青年都瑟瑟发抖,满脸惶恐,蓝发少女柳眉一竖,破口大骂道:『炎炽焚城你这个叛徒,少在那里假惺惺了!』
炎信一挥手一巴掌打在少女脸上,冷冷地教训道:『见了元帅大人,还不跪下!』
路晨枫见蓝月兮挨了打,双目迸出怒火,竟要拔剑冲上去,伊诺和乐心鱼赶紧死命拉下了他。
蓝发少女丝毫不惧,扬起渗血的嘴角,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炎信一脸上,咬着银牙大骂道:『狗奴才,有本事你就打死本小姐!来啊!』
炎信一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污迹,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掌上紫焰跳动,显然是准备下杀手,白雪和黑炭见了,齐齐挡在了蓝月兮身前。
只听白雪说道:『坏蛋,你要杀就杀我,别动我家主人。』
那几个瑟瑟发抖的青年胆寒不已,互相看了几眼,扑通连声地跪在祭坛下,声音发颤地说道:『炎炽元帅饶命,我们都愿意听命于您……』
凤冠妇人双膝一软也跪了下去,拉了拉中年男人的衣角,中年男人神色木然,如梦方醒,跟着凤冠夫人缓缓跪下,只剩下蓝月兮、白雪、黑炭三个人仍然挺立着身躯。
炎信一刚要动手,炎炽焚城转过头叫了一句:『信一!』
他犹豫了一会儿,手上的紫焰渐渐熄灭。
炎炽焚城满意地瞧着跪在脚下的八个青年,意味深长的笑容在脸上渐渐绽开,转身面向广场上的万名信徒,大声说道:『大家一定感到奇怪,为什么我会这么对待身份尊贵的王族?难道,是我炎炽焚城心有二心,为臣不忠吗?』
他自问自答地摇了摇头,伸手指着跪在祭坛下的一应王族,两条火红色的眉毛一皱,继续说道:『其实并不是我炎炽焚城不忠,而是因为我在跟枫灵主上对话时,主上告诉我,所谓蓝氏王族,都是一群软弱无能之辈,他们不配统治这个国家!』
巨澜广场中一片静寂,学员们都有些猝不及防。
这时,炎信一低声地对蓝月兮说道:『给我跪下!』
蓝月兮瞥了炎炽焚城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瞧着炎信一的眼睛,杏眼里盛满了不屑,冷冷一笑:『你们配吗?』
炎信一冷哼了一声,飞起一脚踢向蓝月兮的膝盖,白雪闪身为蓝月兮挡了下来,炎信一双目凶光一闪,伸手便扼住了白雪的脖颈,将他生生地提了起来,白雪秀气的脸颊因呼吸不畅而变成了紫红色。
『狗奴才,放了他!』蓝月兮大怒道。
炎信一向炎炽焚城讨了个眼色,炎炽焚城含笑点了点头。
蓝月兮顿时看出端倪,失声大叫道:『我跪……我跪,你放了他……』
但是炎信一却没有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手掌上紫光爆裂,白雪的脖颈被生生掐断,随着炎信一手掌的松开,白雪的身体软软地瘫在地上,蓝月兮发疯般扑在了白雪的身上,哭喊道:『白雪,白雪……』
白雪的意识只剩下微弱的一缕,他想要握住蓝月兮的手却使不出力气来,手腕在半空中痛苦地颤动着,蓝月兮连忙抓住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泪水奔流而出:『白雪……你不要死,好吗?白雪,你看着我。』
『主人,我……其实,我……我从未说过你……胸小,都是黑炭他……他坏……』白雪断断续续地说道。
蓝月兮泣不成声地说道:『傻白雪,主人怎么会不知道?那都是跟你开玩笑罢了,主人怎么会不知道白雪是最乖的,白雪不要死好吗?主人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探险,白雪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好,主人,白雪……白雪不死……』白雪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像是一个天真的大孩子。
笑容在那一瞬间定格,蓝月兮绝望地松开手,白雪的手掌失去所依,无力地滑落了下来。
『主人,黑炭对不起你。』蓝月兮听到黑炭在背后对她说。
然后,一个身躯扑通一声倒在她面前,胸前插着一柄乌黑色的匕首。
『黑炭和白雪,是……是最好的组合,少了一个……另外一个就不能再活下去……』黑炭的身子倚在白雪尸身上,鲜血在身下洇出一大片血红。
一万个人类注视着祭坛上发生的一切,安静而又驯服地注视着。
『好,好,好……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我跪……』蓝月兮竟然笑了出来,眉目萧然惨淡,用袖子擦了擦泪水,弯下膝盖,跪在了地上。
『大家看到了吧?所谓王族,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罢了,哈哈,这个世界,需要强者来主宰!』炎炽焚城站在祭坛上,放肆地仰天狂笑道,『暗夜无星辰,鬼血降枫神!荣勋,可以开始了!』
伊诺的右手下意识地放在口袋里的同心圆上,却又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他知道,司葱玉此时正被关在某间昏暗的囚室,孤独地回忆着战魂学院里那些温柔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