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搭乘着艾小橙的「奇妙飞行器」在云层中穿行,视野中的枫语城渐渐缩成一张地图,冲翔山群烟云浩渺、绵亘不绝,熔晶平原四野清沃、宽阔平整,一百名妖灵族探首俯视着这些久违的风光,呼吸着香甜的空气,目光出神,宛如隔世。
奇妙飞行器在枫语城西区战魂学院上空放缓速度,在荼蘼别墅顶空凝滞片刻后落在了草地上,众人依次从「奇妙飞行器」中跳了下来,一百名身强力壮的妖灵族将艾小橙围在中心,一百双炽热的眼睛宛如火炬。
狐菱子眨了眨大眼,对艾小橙说:『橙,现在他们的命都是你的,他们都愿意为你做事。』
『首领!首领!首领!』众妖灵族异口同声地振臂狂呼,声音响彻大地。
伊诺默不作声地瞧着他们,既为他们的重获自由感到高兴,又为他们曾经遭受的苦难感到愧疚,虽然身上还残留着横七竖八的伤痕,但一个个面色却坚决如铁。
自己和他们同为妖灵族,却受惠于猫族前辈猫飞飞的奉献,打小生活在相对和平的月牙岛上,又因为夜羽燃的暗中安排得以进入战魂学院,不仅免受了那么多严苛的灾难,还认识了身边这群值得珍惜的伙伴,从这个角度去看,自己几乎算得上最幸运的妖灵族。
从沉思中回到现实后,伊诺现在最大的疑惑是:「艾小橙会怎样安顿这一百名妖灵族……」
『菱子,你带他们到附近的山林,我需要七百根金刚圆木,一百根矮纤木。』艾小橙回头吩咐道。
狐菱子轻快地点了点头,应道:『明白。』
艾小橙伸手指着狐菱子,大声对妖灵族们说道:『我不在的时候,她就是你们的首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懂了吗?』
『是,首领!』一百名妖灵族齐声应道,然后在狐菱子的带领下出发了。
想起艾小橙在某个方面的天赋,伊诺瞬间明白了艾小橙的意图。
荼蘼别墅的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个干瘪的老头子站在门口朝众人叫道:『小家伙们,你们回来啦?那个,拿到了?』
『嗯。』伊诺回答道。
麦思遥慌不迭地侧身为众人让出路,「奇妙飞行器」变回了一只微型装置,艾小橙把它收在布袋中,跟在众人脚步之后走了进去。
进入客厅之后,麦思遥让伊诺将集齐的血液拿出来给他看,伊诺便将那只黑色绸布在桌上展开,显现中十二只装满血液的玻璃管。
低头检查血液之前,麦思遥抬眼扫了扫艾小橙一眼,后者正不在意地四下观察客厅的构造,老头子咳嗽了一声说:『早在你应聘「现代兵器解读」导师的时候,我就应该猜出你的身份。』
艾小橙漠然看了麦思遥一眼,并没有搭话。
『那件事干得漂亮,干净利落,比本帅哥还酷!』麦思遥冲艾小橙伸出大拇指,但艾小橙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众人都为麦老头感到尴尬。
麦思遥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血液上面,取出一只小木盒子后打开,里面盛满了配置药剂需要用的各种玻璃瓶,以及五颜六色的基础试剂。
『老头,你确定你能配置出来?』伊诺有些担虑地问道,他虽然知道麦思遥对药剂也颇有研究,但是在配置血脉药剂方面,他更倾向于信任风荻妮。
麦思遥没有搭理他,将十二种血液从玻璃管中一一取出,熟娴地将各种基础试剂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液体在各种玻璃器皿间不停倾倒转换,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大概十多分钟的功夫,一瓶纯黑色的液体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半成品雾」,需要「草菅人命」的配合才能转化成为成品,也就是能够终结枫神的杀手锏——雾!』麦思遥盯着那瓶纯黑色的液体,目光显得严峻而凌厉。
伊诺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接下来的打算就是去王宫和小师妹汇合,然后想办法救出葱妹。』
『枫叶洗礼后天就开始了,帝枫也会在那一天复活,你们觉得一天时间内,可以就救出那只白鸟吗?如果救不出呢?』麦思遥扬眉问道。
伊诺顿时陷入了沉默,众人也都一言不发,这正是他们目前最担心问题,可是到了这一步,除了放手一搏似乎没有其他路可走了,伊诺又看了看麦老头的眼睛,这老头鬼点子向来多,听他这个语气似乎有什么神机妙策,说不定能够指点一二,当即反应过来,问道:『老头,你有办法?』
『王宫现在处于炎炽焚城的严密监视下,可以说是戒备森严、固若金汤!炎炽焚城在猜白鸟的意义,对司葱玉的监视更是万无一失,凭借你们这群小年轻,一天之内不但救不出白鸟,反而很可能会落到炎炽焚城手里,白白送了小命。』麦思遥环视着众人,沉着嗓子说道。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我们还有什么退路??』路晨枫愤然说道。
乐心鱼也表示认可,咬牙说道:『我们就当是一场赌,如果成功了,可以救下无数条命,就算失败了,也不过只有七条命,我们愿意赌一把。 』
麦思遥忽然大笑起来,摇了摇头说:『小胖子,这跟赌可不一样哦,赌是投机,意味着有赢的可能。』
众人闻言心里都是一沉,麦思遥此话不过是在告诉他们,去王宫救司葱玉本就是一场必输局,但他越是这么说,众人就越能肯定,他一定有别的办法。
泡泡不耐烦地说道:『臭老头,别卖关子了!有屁快放!』
麦思遥捋了捋颌下碎须,不急不慢地说道:『司葱玉明知道自己的使命是终结帝枫,却在大战前夕离开你们,然后又很快落入敌人手中,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在众人脑中炸响,一直以来,众人都没有余暇向这方面考虑,如今细细想来,这果然不合情理,他们不约而同地回想起司葱玉临行前说过的一些话。
『葱妹是去敌人那里当卧底了!』路晨枫恍然大悟。
麦思遥白了路晨枫一眼,咳嗽了一声说道:『卧你个大头鬼,其实,他被抓与不被抓,并不会影响事情的发展,他在临走之前去找过我,他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伊诺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思议,『可是他的血是……』
『谁告诉你,我们一定需要他的血了?就因为他的血是蓝色的吗?』麦思遥没好气地打断了伊诺,迎着这群年轻人困惑至极的眼神,徐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刚才我说炎炽焚城在猜白鸟的意义,可惜他猜错了,「草菅人命」不是一种药材,而是一句暗语。』
伊诺的猫耳顿时竖得笔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麦思遥,这句话夜海棠也曾经在几天前对他说过,只是他当时似乎没有领悟到其中深意。
『「草菅人命」隐藏的含义很简单,把蓝字分开,就是草字头和监,所谓「草菅人命」,就是指「蓝血人的命」。』麦思遥拿起那瓶纯黑色的半成品「雾」,紧接着说道,『这瓶「雾」之所以是半成品,是因为蓝血人还活着,只要蓝血人一死,药剂就立刻会沸腾,变成真正的「雾」!』
众人心头像是挨了一记重锤,说不出疼痛还是麻木。
『司葱玉在临走之前,是不是给你们留下了什么东西。』麦思遥问道。
伊诺双手微微颤抖着插进了口袋,把那个精巧的同心圆饰品取了出来,说道:『葱妹离开之前,把这个交给我们,说在需要他的时候,将……将里面的圆环逆转一百八十度。』
『这个圆环在摸起来的时候,能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对吧?』麦思遥似笑非笑地问道。
伊诺心头一惊,点了点头。
『跳动的不是别的,而是那孩子的心跳,这个同心圆是和他的心脏连在一起的,只要把里面圆环逆转一百八十度,他的心跳就会刹那间停止,这瓶「半成品雾」就会在一秒钟之内变成「雾」,成为诛杀帝枫的大杀器。』麦思遥干枯的脸庞似是有些痛苦,他揉了揉晶莹的眼角接着说,『他要走的真正原因是,他不想让你们知道他的使命只有一个字——死,他不想让你们……不想让你们为他感到难过,他想静悄悄地一个人走,留给你们关于他最好的回忆,懂了吗,小家伙们……』
伊诺眼眶一阵发酸,他忽然记起,自己曾经发过誓,再也不会流泪,但还是忍不住,因为酸得难受。
路晨枫劈手抢过伊诺手中的同心圆,将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大吼道:『帝枫复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要控制所有人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想救出他,和他一起探险,在我不爽的时候,可以把鼻屎塞进他衣领里,在我无聊的时候,可以跟他一起去市场调研,我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野心,我没有……我只想……』
伊诺看到了路晨枫眼角亮起的泪光,同样的泪光出现在乐心鱼脸上,出现在霜晨织梦脸上,出现在泡泡脸上,出现在每一个猫牙探险队成员的脸上。
『血脉药剂的力量这么大,说不定也可以做其他武器的材料。』艾小橙似乎没有在听他们的对话,一只右眼凝视着那瓶半成品,『这个半成品,我想分一半。』
麦思遥犹疑片刻,点头默许。
艾小橙将那瓶纯黑色的液体在一只空的药剂瓶里倒了一半,塞上瓶塞装进了腰间的布袋里,然后俯身捡起了那枚同心圆饰品,将其递回伊诺手中。
『猫少年,自己选择。』艾小橙在离开之前,拍了拍伊诺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