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F司的人是谁,我倒不是很关心,我想问你们,你们真的相信,那个女生是死于枫灵主上的处决吗?』司葱玉问道。
短暂的一瞬间,众人都沉默了。
『鬼才信。』泡泡冷哼了一声,小声地咕哝道。
伊诺本来想说:「除非我的脑子被门夹坏了,才会相信这种劣质的谎言,明明就是血枫执法者干的。」
但他忽然想起,泡泡跟他说过「血枫执法者就在身边」的事情,目光在所有人脸上不着痕迹地扫过,最终选择了沉默。
丁小香将折扇收起,插在了腰间,把面前的碗碟推开,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张地图铺在了餐桌上,指着地图说:『家父乃是贩卖军火的商贾,各位应该有所耳闻。』
『呵呵,和我老爸并列为枫叶王国三大商业巨头的家伙,恐怕没有人会不知道吧。』路晨枫抠着鼻子说。
『军火儒商丁戈、内裤大王路波霸、药材巨贾霜辰虎珏,这三个人应该是王国中最有钱的男人了吧。』司葱玉微微一笑,身子往前探了探,瞅着丁小香铺在桌上的地图,问道,『这张地图是……』
伊诺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路晨枫可以拥有私人坐骑,泡泡又为什么会爱上吟诗作对,当下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地图上,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居然是整个大陆的地图,上面用红色黑色蓝色三种笔迹标注了很多区域,众人都看得有些云里雾中。
『这是幻翼族和我们人类目前的战争形势图,我父亲每个月都会给我寄来一张,他希望我永远都能清楚目前的形势,这里的黑色代表着已经失守的城市,红色代表正在发生战争的城市,蓝色代表暂时安全的城市,目前我们枫叶王国已经有四分之三的领土沦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幻翼族大军可以在一年之内打到枫语城。』
『不可能!』蓝月兮柳眉一皱,断然否定道,『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丁小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蓝小姐,我问你,目前枫叶王国的首席大元帅是谁?』
『炎炽焚城。』
『没错,他虽然是炎将后裔,可惜他却没有炎将的能力,他统领的炎逆军和当年炎将前辈的血杀军,战斗力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十几年来打了无数败仗,不过呢,他是玩弄权术的好手,目前几乎控制了整个王室政阁,所以不到幻翼族兵临枫语城下的那天,我们这些普通学员、枫语城的公民们、以及国王大人都不可能知道真实的战况!』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包括身为妖灵族的伊诺。
伊诺不久前刚麦思遥说过发生在几十年前的大战,幻翼族生性暴戾残忍,每攻破一座城池都会发布「屠羊令」,杀掉所有人类中的老弱病残,然后将青壮年收为奴隶,自己身为一个憎恨着人类的妖灵族,听到人类被异族奴役和屠杀,本应该拍手称快才对,为什么心中更多的是对幻翼族残忍手段的憎恶呢?
而如今从丁小香口中得知「幻翼族已经攻占人类大部分领土」这个消息后,自己依旧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更多的反而是义愤填膺,是因为自己身体里也流着一半人类的血,还是因为,自己从头到尾憎恨的都不是人类,而是别的东西呢?
伊诺陷入了沉思。
『你确定?』蓝月兮问。
『性命担保。』丁小香说。
『不是,我们刚才讨论的是「你们信不信那个女生是死于枫灵主上的处决」,你们都哪儿跟哪儿啊?』路晨枫拍了拍桌子,对丁小香的跑题颇有成见。
丁小香看了路晨枫一眼,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淡淡地说道:『在下想问的是,如果枫灵主上真的存在,并且由她创造了人类,为什么她会任由咱们人类被异族欺侮凌辱而无动于衷呢?她既然拥有着对所有生灵生杀予夺的大权,为什么不把那些生着钢铁翅膀的屠夫们全部都处决?那些数不胜数的、像雷公子一样坚信着她的存在的平民们,在惨遭幻翼族残忍屠杀的时候,又会不会在临终之时,清醒了那么一瞬间,生平第一次,对她的存在产生怀疑呢?』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霹雳在众人的耳边炸响,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整个客厅都陷入了沉寂。
忽然,路晨枫的掌声打破了这沉寂。
『丁小香,我路晨枫看错你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个只会舞文弄墨、胸无大志的花花公子,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有思想的人。』路晨枫斜靠在椅背上,拍动的双掌停了下来,『那么我有一个问题问你,如果枫灵主上并不存在,那么是谁杀掉了那名女学员呢?据我所知,当时她身边并没有任何人可以对她下手,而她和那些被枫灵主上处决的人的死象如出一辙。』
『路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在意一个细节。』丁小香右手从腰间抽出折扇,在左掌上不停地击打着,『那个女学员参加过枫叶洗礼。』
除了伊诺和路晨枫在外的众人,闻言都怔了一怔,目不转睛地望着丁小香。
『我父亲曾经跟我说过,所有死于枫灵主上处决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身上携带着血枫印记,简单点来说,也就是参加过枫叶洗礼,把将鲜血献祭给了帝枫树,所以,帝枫树可以感知到他们的某些行动,并且能随时通过血枫印记,取走他们的生命。』
『不不不,不是帝枫树,而是一个人,那个人叫血枫执法者。』路晨枫说。
听到这「五个字」,伊诺下意识看向了泡泡,泡泡也刚好看着他,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事情,那就是——惊恐。
伊诺不清楚路晨枫为什么会知道「血枫执法者」的存在,他原本以为在场的众人中,只有自己和泡泡知道,可是如果血枫执法者就在他们身边,如果就是「丁小香」,那么他还能容忍一个——知道他存在的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虽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是谁又能说,这完全没有可能?
『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伊诺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撑着餐桌,『这些事情我们下次再讨论,好吗?』
蓝月兮似乎也有想结束的意思,她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说道:『大家都回去吧,本小姐今天喝的有点多,马上要休息了,黑炭,你把客厅和厨房都清理干净,白雪,你负责把大家都送回去。猫哥哥,我们明天见。』
伊诺冲她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客厅。
龙雀最多能够载三个人,而且只有白雪才能驾驭,因此众人被分为三拨,丁小香和马小桶第一拨,司葱玉和乐心鱼第二拨,伊诺、泡泡以及路晨枫第三拨。
伊诺和路晨枫到达七号楼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进门的时候,他们都注意到门口通告栏上贴着一张黑纸,上面用血红色的字写道:『明天早上八点半之前,所有学员必须在信仰广场集合参加血液检测,如有迟到或者不到者,按叛乱罪交由王城执法部处置。——F司』
伊诺摸了摸口袋中的那只药剂管,心道:「果然和麦老头想的一模一样。」
路晨枫看起来并没有很大的反应,两人一起走进了寝室。
伊诺浑身上下填满了疲惫,一头倒在床上睡觉,泡泡跑到路晨枫锁着金币的柜子前嗅来嗅去。
『猫弟,你今天去了F司,并且还在那里留下了血迹,对吗?』路晨枫直视着伊诺的脸,面色一反常态的严峻,没等伊诺说话,他就接着说道,『说说吧,明天怎么办?』
伊诺让路晨枫给泡泡拿一罐金币,然后拉着他去了门外的练习场,将麦思遥的计划告诉了他。
『嗯,麦老头真他妈的聪明,明天我们要提前跟葱妹说好。』路晨枫笑骂了一句,摸了摸自己的瘦脸,忽然说道,『猫仔,那封写给我的信,你还记得吧?』
伊诺心头一凛,回答道:『记得。』
『你为什么不给我看?』路晨枫趴在练习场的栏杆上,抬头望着星影零落的夜空。
伊诺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没有意义。』
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更愿意选择信任路晨枫。
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他都不愿意去猜疑路晨枫。
因为他觉得,路晨枫是伊诺最好的兄弟。
路晨枫也露出了微笑,他安静地望着夜空,许久都没有说话,伊诺便陪着他,凉风从脸上掠过。
『那天,段老师跟我说了很多,我渐渐明白,要对抗的敌人,不是自己,而是潜伏在某个角落的一条蛇。』路晨枫说,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血枫执法者就在战魂学院。』
伊诺暗暗吃了一惊,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路尸鬼,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