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哥哥,冬天来了吗?我好冷……』蓝月兮娇弱的身子颤栗着,楚楚可怜地往伊诺身上紧靠。
『蓝妹妹,我也不知道。』伊诺木然摇了摇头,回过头和司葱玉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神中都是迷惑。
乐心鱼茫然不知所措,喃喃说道:『怎么会……怎么会忽然就变了季节?』
白雪满脸惊恐之状,傻乎乎地望着前方,突然叫道:『完了,衣服还没收呢!』
学员们惊骇中带着狐疑,整个1号授课厅陷入了骚动。
伊诺抬头望向老头,他怡然自得地坐在讲台上喝着酒,红润地脸庞上笑意深沉,伊诺不禁有些起疑:「他的衣衫看起来也很单薄,为什么却完全没有寒冷的反应?」
『孩子们,如果谁能想出为什么,我就把这节课的宝物送给他。』老头醉醺醺地说道。
学员们都冻得浑身发昏、六神无主,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思考问题,几个胆小的学员已经忍不住求饶:『鹤……鹤老师,饶了我们吧。』
伊诺将刚才的过程在脑中过了不下十遍,依然一头雾水、毫无头绪,虽然他能将大半本宝物图鉴倒背如流,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有哪一件宝物逆天到可以改变季节。
『此……此情……此……此景,小生必须吟诗一首。』丁小香双手笼在袖中,打着寒战吟咏了一会,一首即兴小诗脱口而出,『鼻间甜香重,帘外鹅毛轻……』
蓝月兮柳眉一竖,大骂道:『丁小香,你给我闭嘴吧,都冻死了,谁还有心情听你的诗。』
『小姐莫动怒,且静聆雪音……』丁小香接着吟道。
『鼻间甜香重……』伊诺口中默念着这一句,再次注意起空气中的诱人甜香,脑中一个念头闪过:「难道是花香让大家产生了幻觉?」
抬起头又朝讲台看了两眼,老头悠然自若的模样更加肯定了伊诺的想法。
『且静聆雪音……』他摈除脑中杂念,让内心沉静下来,竟然惊奇地发现,寒气不再侵肌入骨,漫天雪花都变成虚幻影像,坐在讲台上饮酒的老头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竟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正趴在讲桌上呼呼大睡的老头,旁边的讲桌上放着一只青烟缭绕的小香炉。
伊诺如梦方醒,大叫道:『梦境木樨香!』
宝物图鉴的某一页清晰地展现在脑海中:「梦境木樨香,产自于西部百花迷城,属于无双级宝物,在美酒浸润的土壤中生长,点燃后能散发出异香,香味甜腻,闻到香味的人,会在不知不觉进入宝物持有者的梦境。」
『呜呜呜,我要棉被……』蓝月兮神志不清地念叨道。
『蓝妹妹,你先闪开。』伊诺轻轻推开倚在自己肩膀上的蓝月兮,从座位上直接跳了出去,大步流星地走到讲台上,一把掐灭了香炉中的梦境木樨香,把老头从睡梦中推醒。
老头胡乱揉了揉睡眼,一眼看见熄灭的香炉,以及站在身旁的伊诺,顿时露出了惊诧的神色,但很快又变成欣喜:『猫小鬼头,你看穿了?』
梦境木樨香熄灭后,幻象也渐渐消散,窗外雪花转眼间都消失不见,授课厅里的温度也恢复如常,路晨枫恰好从冰冻中复苏,他昏头昏脑地四处环顾了一通,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伊诺正要回到座位上,老头却拉住了他,把盛着梦境木樨香的香炉塞到他的手心,然后把他的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恭喜伊诺同学,获得了这节课的宝物——梦境木樨香。』老头大笑着向所有学员宣布道。
伊诺看到蓝月兮率先鼓起了掌,紧接着是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他惊喜的脸色越来越黯淡,因为他发现,除了他的几个小伙伴们由衷地为鼓掌,其余的绝大多数学员都在用一种尖酸刻薄的眼神瞧着他,那种敌意虽然隔着空气却依然锋芒毕现。
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云皓辰霍然站了起来,眼角眉间充斥着嘲讽和不屑:『一个妖灵族怎么配拿这件宝物,呵呵……上节课的宝物给了废物雷矢,这节课的宝物给了一只妖奴,请问鹤老师,你的课是宝物鉴赏课,还是「关照废材课」?』
老头脸上的笑容抽搐了一下,他虽然性格豁达开朗,但面对如此进攻性的挑衅,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扬起头给自己灌了几口酒。
『就是,让谁拿都行,偏偏让妖奴拿。』
『难道鹤老师不知道主上最讨厌的就是妖奴吗?』
『鹤老师喝醉了,酒话怎么能算数呢?』
几乎全场的学员都同仇敌忾,授课厅中充满怨怼之声,几个脾气暴烈的学员竟然开始砸起了桌子,伊诺的脸越来越红,羞辱感爬遍全身,毛孔阵阵生疼。
老头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地吼道:『我没有喝醉!这件宝物就是属于伊诺!我没有喝醉!』
『这节课没有什么意思了,大家都散了吧。』云皓辰冷笑了一声,大声说道,『这老头这么偏袒妖奴和废材,明显就是跟枫灵主上对着干,这样的老师怎么配给我们上课??』
云皓辰话音刚落,鹤老师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看得伊诺一阵心酸。
台下的路晨枫心头火起,握住背后的剑柄,正要站出来和云皓辰针锋相对,却听见伊诺说了一句话。
『云皓辰,这件宝物,我可以给你。』
全场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云皓辰脸上露出隐晦的喜色,但姿态仍然盛气凌人,冷笑着说道:『哦?怎么说?』
『但是你要向鹤老师道歉,因为,他并不是你说的那样。』
云皓辰脸上神色快速地变幻了一阵,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说道:『鹤老师,刚才是晚辈言语过激,请您不要在意……』
伊诺将木樨香递向前排,由学员们一路传到云皓辰手中,云皓辰把香炉捧在手心,脸上涌现出狂喜之色。
伊诺回到自己的座位,一言不发地坐了下去,蓝月兮小声地告诉他:『猫哥哥,等会下课了,我让白雪黑炭把木樨香给抢回来!』
『不,我已经答应过他。』伊诺摇了摇头。
『孩子们啊,有两件事情我想你们错了,你们不该把奖品看的这么重要,以后在你们的探险生涯中,用实力获取的宝物远远要比这个来的更有意义。』老头脸上的光华黯淡了下去,仿佛忽然间苍老了几岁,说话间,语气也低落了许多,但一双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最重要的是,你们不该去歧视那些不如你们的同类、或你们眼中的异类,其实,他们和你们一样,都在努力着想要证明自己,只不过上帝给他们的太少,所以他们每一步走的都很艰辛,在我眼里,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天使。』
授课厅里的某个位置,一颗豆大的泪水从雷矢眼角悄然滑落,而伊诺将那颗眼泪逼了回去,其实他想说: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上帝,也不存在给多给少的问题,只是人类似乎天生习惯于排除异己,天生习惯于优越感带来的刺激,天生习惯于把痛苦建立在别人的快乐之上。
其实就算给的少,也完全没必要每一步都走的艰辛啊,那种对敌意、羞辱、嘲笑的在意不正是我最大的弱点吗?就算有一天别人不再看不起我,我回想起这一路一脚深一脚钱地走来,也会独自默默流泪……又何必?」
学员们不再东张西望、不再窃窃私语,授课厅渐渐安静了下来。
可是,伊诺并不认为他们真的听懂了,因为他们大都表情木然,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好了好了,剩下的时间,我来带大家开开心心地学点东西。』老头摇了摇酒葫芦,把最后几滴酒倒在舌头上,咂了咂嘴巴,『宝物根据等级由低到高,依次分为,地摊级,商店级,稀有级,奇珍级,连城级,无双级,奇迹级,传说级和……』
伊诺也竖起了耳朵,因为据他当前的了解,《魔幻大陆宝物图鉴》的人类通行版本最高只记载了传说级宝物,而猫痴渝爷爷留给他的曦晓版本却记录了神话级宝物,只可惜因为猫栗子的捣乱,曦晓版的宝物图鉴掉进了火坑,后面几页被焚毁了。
『哦,没有了,最高就是传说级。』老头拨浪鼓般摇了摇头,沉吟着说道,『传说级宝物是天地间的至强宝藏,往往蕴藏着极为可怕的力量,能够给探险者的战斗能力带来飞跃性的提升,就比如说炎将老先生的「四炎心魂」,不过,获得难度也是很大的,需要同时具备实力和机缘。』
『鹤老师!我有问题。』伊诺高高举起了手。
鹤爷爷和颜悦色地冲伊诺点了点头:『猫小鬼头,你有什么问题啊?』
『我听说,在传说级宝物上面,还有一种神话级宝物,是真的吗?』伊诺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个……这个……好像是有的……我也不太确定……』老头眉头深深皱起,苦思冥想了一会,喃喃说道,『我曾经在一本很古老的图鉴中看到过,好像是四种……』
伊诺闻言大喜过望,他心中有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想——如果神话级宝物真的有四种,那么就很有可能对应着预见之帛的四幅图,说不定可以由此解读出预见之帛传递的神秘信息。
『鹤老师,那四件宝物分别是什么??』伊诺满怀期待地望着老头。
老头不停地捻着胡须,在讲台上东倒西歪地踱了几步,忽然间拍了一记手掌,叫道:『想起来了!第一件宝物是一瓶药……』
伊诺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老头,正在疑惑,他为什么说到了一半就停了。
可是紧接着,伊诺就看到老人的面部表情在一瞬间凝固、定格,黑色的血液从他的眼角、耳朵、鼻孔、嘴巴同时流出,他的身体笔直地向前跌倒,「扑通」一声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那只酒葫芦脱手而出,一直滚到第一排学员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