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连绵不绝,421的四个成员都躺在床上,伊诺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中不断地掠过平日里和司葱玉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他总是自由自在,逍遥洒脱,仿佛从来都不会有烦恼,笑起来自然舒畅、落落大方,脸上永远都只有释然宁静,从来不会隐匿心中的想法,偶尔会和路晨枫打闹起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让自己打心眼欣赏的人,却是目前嫌疑最大的凶手,尽管伊诺不愿意相信他可能会是毒蛇的事实,却不敢无视段老师用生命留下的暗示。
『司葱玉明明爱慕着段老师,又为什么要杀他呢……』伊诺这样想道。
路晨枫生日的那天,司葱玉鼓足勇气说了一番话,伊诺努力回忆着那些话的内容:「我是向往着自由的人,却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我讨厌我背负的一切,却又知道自己非做不可,就像虽我抗拒着对你的情感,却又知道自己注定会投降,今天我当着大家的面,想问你一个问题,假如,只是假如,假如我们都是自由的,没有任何牵绊,可不可以一起去流浪……」
这些话如今回想起来,听起来竟然像是诀别,伊诺的心中不禁掠上一阵寒意,如果他不止一次提起的使命是「毒蛇的使命」,那么他所说的「非做不可」难道是指处决那些触及了禁区的人吗?他深深地爱慕者段老师,却又知道终有一天自己会亲手处决段老师,所以才会在微醺的时候,吐露出自己内心的矛盾。
对面的路晨枫不时地调整着睡眠姿势,伊诺知道他其实也在想这些事情,段老师对于他的意义,甚至相当于猫柒雪对自己的意义,而司葱玉是他最亲近的玩伴,他们一起逃课、一起玩闹、一起去宝物拍卖行、一起去偷袭女生寝室……
伊诺正打算开口跟他聊几句,寝室中的三只铃铛突然一齐响了起来,伊诺感应到统帅铃的位置在荼蘼别墅,现在几乎已经是深夜,蓝月兮那边却有紧急情况。
伊诺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拍醒了躺在枕头边、鼻涕泡不时放大收缩的泡泡。
『是小师妹!走!』伊诺抓起衣服,草草套在身上。
路晨枫和雷矢都火速从床上跳了下来,众人一刻也没有耽误,直接冲下了寝室楼,大厅的出口已经门禁,方阿姨刚刚就寝。
伊诺二话不说,伸出猫爪就劈开了大门,路晨枫把牙牙从睡梦中唤醒,三人一宠乘着坐骑,冲向了雨夜中黑茫茫的前方。
牙牙在夜色中卖力地奔跑着,蹄声惊醒了沉眠的行道树,在8号寝室楼下和开元大食堂门口,牙牙又载上丁小香和乐心鱼,踏着湿漉漉的道路继续飞驰,越过分割荼蘼别墅和战魂学院的溪流。
溪的另一边不平坦的地势上积出了许多水洼,雨滴在水面上激起无数圈波纹,他们隐约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撑着伞伫立不远处,两个身影看到动静后,朝着他们迎了过来,走近一看,是蓝月兮和织梦,躲在旁边的黑炭和白雪也跑了过来。
伊诺从牙牙背上跳了下来,一把抹掉脸上的水珠,问道:『小师妹,冰窟窿,发生什么了?』
『段老师……段老师的墓地里有动静,有一个黑影不停地晃,不停地晃,我们好害怕……』蓝月兮满脸惊恐地说道。
伊诺闻言心中一震,为了确保蓝月兮所说的可信度,他朝霜辰织梦投去确认的目光,霜辰织梦轻轻地点了点头。
『难不成还闹鬼了??』路晨枫一把抽出堇风巨剑,不由分说地大步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发现没人跟着他,又跑了回来,干咳了几声说道,『一起去!』
众人悄无声息地朝着段老师的墓地靠近,在离墓地还有几十米远的时候,众人在蓝月兮的指示下果然看到——在段老师和鹤老师的墓地之间有一条漆黑的人影不停晃动,而且隐约能看到几团黑影不断地上扬、坠落,发出沙沙的声音。
所有人的心跳都开始超频,伊诺凭借着夜视能力清晰地看到,在段老师的墓地前有一个人,正抡着一把铁锹翻土,那个人背对着大家,因此看不清楚面容。
『我看到了,有人在掘段老师的墓!』伊诺压着嗓音说道。
众人纷纷大惊失色,脸上惊怒之色闪现,伊诺回头说道:『泡泡,雷电术!』
泡泡心领神会,两只小眼睛电光一闪,一道湛蓝色的闪电划破夜空,电光将前方照得一片明亮,黑暗中的背影顿时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那人停下了手中的铁锹,缓缓地转过头来,那张面孔让所有人在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住手!』蓝月兮厉声喝道。
伊诺和路晨枫死死地盯着那个人的面孔,又是震惊又是迷惑,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司葱玉。
『司葱玉,你在干什么?』路晨枫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地喝问道。
『我没有干什么,只是想念段老师了,想要过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那道雷光消逝在夜空中,司葱玉的面容也重新和黑暗融为一体,众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一丝慌张。
『看段老师也不需要带着铁锹来掘他的坟墓吧。』乐心鱼冷冷地说道。
『司葱玉,段老师已经去了,你还让他不得安宁,你究竟是何居心??』蓝月兮小脸清寒,大声呵斥道。
『如果你今天能够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们就放你走,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路晨枫抬起手中的剑,遥遥指着那团黑影。
黑暗中,司葱玉的声音淡如白水:『没有解释。』
他怪诞可疑的行动已经触及到众人的底线,对此如果不能做出合理的解释,那么就相当于公然与所有人为敌, 众人对视一眼,目光交汇在伊诺脸上,伊诺挥了挥手,大家将黑影团团包围。
路晨枫挥舞手中大剑,白色的剑光将黑暗撕出裂缝,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是——眼前只有几圈散乱的土堆,司葱玉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众人一起来到了段老师的墓旁,坟头已然被司葱玉挖开,一个巨大的洞口延伸向地下,隐约能看到几抔薄土之下,暗红色棺皮的棺盖。
『他为什么要挖段老师的墓地!!』蓝月兮惊疑地问道。
没有人任何人能给出回答,因为这种行为太过匪夷所思。
段老师昨天刚刚去世,司葱玉就大逆不道地来破坏他的墓地,众人虽然怒不可遏,更多的却是疑云重重。
大家一起将墓地重新盖好,已经是将近凌晨时分,蓝月兮派白雪和黑炭彻夜看守,众人虽然有太多的困惑和不解,但是时间确实太晚,便决定先各自回去,翌日白天再作商议。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伊诺在离开墓地的时候,弯腰捡起了一件轻盈的东西,默不作声地将其收入口袋。
这一夜,「猫牙探险队」的所有成员都无法安眠,他们看不破司葱玉违背常理的怪异行为,仿佛这一刻,所有关于司葱玉的事情都成了谜,他的来历、他的使命、他深藏不露的实力,以及他和段老师那晚回避了所有人的谈话。
但伊诺看到了一线微弱的光,他手心里握着那片轻盈的东西,心中渐渐浮起一个新的想法:「司葱玉说过段君逸是另外一个人,而风荻妮告诉他,段君逸并没有死,这绝对不是巧合,很有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第二天上完「科学药剂制造」后,伊诺悄悄地跟在了风荻妮身后,打算等她进入办公室后拜访,伊诺深信风荻妮一定知道答案。
风荻妮并没有发觉伊诺的跟踪,她提着药剂箱一路回到办公室,取出钥匙打开门锁进入,并随手带上了办公室门,伊诺快步跟了上去,正要伸手敲门,却在房间内听到另外一个声音。
『风老师,好久不见。』男子的声音说道。
风荻妮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话,似乎是因为某种超乎寻常的震惊。
那个声音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伊诺恍惚间回忆起来,应该是昨天新来的那个「橙老师」。
他来找风老师干嘛?伊诺将猫耳轻轻贴在门上。
『你是怎么进来的?』风老师的声音惊疑地问道。
『你是指门上的锁吗?我七岁的时候设计的锁,都要比这个复杂。』是橙老师的声音。
『你找我有事?』
『当然,我想请你帮我制作一百支「风火之恋」。』紧接着伊诺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像是玻璃容器和桌面撞击的结果,『材料都备好了。』
『狼腱粉??』
然后,办公室内陷入了沉默,伊诺听不到任何声音,大概过了十几秒,他听到风荻妮说:『我从来不用这种材料,我是不会帮你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便。』
橙老师竟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很久才渐渐止住,缓缓地说道:『风荻妮,你不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吗?』
『呵呵,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不欠你什么,所以也没必要帮你。』风荻妮的声音不卑不亢,淡然若茶。
『是吗?或许你应该看看这个。』
伊诺心中一凛,他猜测橙老师是要出示一种关键的东西,可惜他的视线却无法穿过房门,只好直起了猫耳,努力捕捉着房间中的动静。
借助异于人类的听觉,他听到了一种急促地沙沙声,那种声音很像衣物和皮肤摩擦的声音,伊诺的心中惊疑更盛。
『这是……你……你是……怎么可能?』风荻妮似乎看到了令她震惊到极点的一幕。
伊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心中充满了浓重的疑惑。
『只需帮我这一个忙,所有的过往,我愿意一笔勾销,我说到做到。』橙老师的声音说。
房间再次沉默,这一次,持续得更久。
『你什么时候用?』风荻妮开口了。
『尽快。』
『我也刚好有事求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你过来。』
然后,伊诺就再也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声,但是却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大约十分钟过去了,伊诺听到橙老师走向房门的脚步声,他赶紧躲在了旁边的楼梯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