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战魂学院的宣誓仪式过后,霜辰织梦独自一个人牵着龙雀走到了战魂学院的门口,在那块刻着八字校训的巨石前伫立。
『不屈,不弃,勇敢,坚毅……』霜晨织梦轻轻地念了一遍。
记得以前千树爷爷对她说过,探险绝不是一场一个人的旅行,独行的探险者不可能走的很远,但选错了队友却会死得更快,所以队友的选择需要很慎重,其中最重要的标准就是——不弃。
从小到大,她都不太善于和别人沟通,在战魂学院里虽然众多光环加身,社交的圈子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扩大,从始至终都只有蓝月兮一个朋友,今天当她听到千树爷爷的消息时却完全失态了,身上所有的盔甲、鳞片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可是那群少年们却在用最真挚的目光看着她,那种眼神像千树爷爷第一次给她夹菜时的眼神。
她忽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们永远都不会抛弃她。
那种感觉只在脑中闪烁了一瞬间,就消逝在了意识的深海,却无声地唤醒了她内心深处某种尘封已久的情感需求。
一直以来,自己似乎都处于一种矛盾的境地,习惯并厌恶着孤独,向往而害怕着沟通,所以会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印象。
这种印象不断地加剧着孤独的发酵,后来她慢慢就觉得,孤独和空气的气味没什么差别,就算朋友少,没人能倾诉,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只是每当想起一些往事,脆弱的心总是会更加疼痛。
「难过如果有人能分担该有多好,我有快乐也绝不会吝啬啊,我只是不太善于表达,所以我想请你可以安静地和我相处,不要随意揣测我的想法和性格,如果感觉我很无趣的话,你可以去结识其他的朋友,只要不把我忘掉我就会很知足,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你可以大胆一点拥住我的肩膀,就算我表面上逞强地甩开了你,却永远都感激你对我的「不弃」,习惯了孤独的人,会更珍惜情感的。」她想道。
『也许,我昨天应该和他们一起去执行那次任务吧。』霜辰织梦将目光收回,轻轻拍了拍龙雀,『龙雀,去枫语城西区佰草集市。』
经过一晚休息的龙雀神完气足,奔驰起来宛如风驰电掣,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就穿过了大半个枫语城,抵达位于枫语城西区中心的佰草集市。
「佰草集市」上大大小小的药材商店星罗棋布,阡陌交错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龙雀放低了速度,载着霜辰织梦缓步前进。
霜辰织梦在马背上观察着佰草集市的环境,这里和自己离开的时候相比判若云泥。
两侧的商铺飞檐斗拱,装潢气派,形成两排风格相近的楼群,顺着主干道一直绵延到底,路人们大都衣着华贵,光鲜亮丽,他们姿态高雅、步伐从容地在集市中闲逛,每走几步就会在某家店铺前踯躅片刻,抓一些药材轻轻嗅闻,细细观赏,仿佛在品鉴着某种精致的工艺品。
霜辰织梦忽然注意到,每家店铺的牌匾上都有一朵霜花标识,心里不禁轻轻一颤:那是霜辰家族的家族标识,象征着「击败严寒」。
记得小时候,这里是一个药材大市场,来自天南地北的药材商贩都会来这里售卖药材,每逢星期五,这里都会被人群塞得水泄不通,因为星期五是不仅是约定俗成的清仓日,这一天还会有医术高超的云游医师来这里免费行医。
那时候药市的顾客既有王室贵族,也有普通平民,大家来这里的目的都是求医问药,所以不会过问任何与之无关的事情,气氛总是朴实而又简单。
霜辰织梦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牵着龙雀行走在海盐石铺成的道路上,从鳞次栉比的商铺前经过,那些陈列在门口的药材她一眼就能认出来,小时候千树爷爷三天两头带她来这里,教她辨认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
『罗树果在其他地方根本买不到的,几乎所有常用的药材都被佰草集市垄断了。这样吧,我回去再帮你凑凑,最多不超过三天,不管怎么说,阿姨的病情不能再拖了……』
织梦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个中年男人正在一家售卖「罗树果」的店铺前对话。
『陆兄,真的多谢你了,想想以前,韩医师的罗树果只卖五个金币,可是现在集市中,品质最差的都要二十金币,这让我们这些平民怎么活啊……』围着蓝色头巾的男子唉声叹气道。
『现在就只求别生大病。』脸上生着一颗黑痣的男人说道。
围着蓝色头巾的男子垂下头默然不语。
织梦听得有些疑惑,忍不住走过去问道:『两位大哥,这里的药材现在很贵吗?』
二人同时回过头去打量着她,青痣男子冷笑了一声说道:『对你们这些贵族小姐来说,当然算不得贵。』
织梦满脸错愕,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并不是你们口中的贵族小姐……只是恰巧路过这里的路人罢了。』
青痣男人低低地哼了一声,拉起蓝头巾男子的胳膊就往外走,神态之间似乎对她颇为厌恶,霜辰织梦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困惑越来越深。
『这位大哥,令堂是不是患了肺斑?』织梦冲着他们的背影问道。【注:肺斑是流行于魔幻大陆的非传染性慢性肺病】
蓝头巾男子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织梦。
『肺斑是慢性病,越往后拖治愈的难度就越大,如果令堂已经到了厌食咳血的地步,就应该马上用药,咳血后如果不及时处理,不出三天就会肺斑外现,到那个时候,再多的罗树果都救不了命!』霜辰织梦面色严肃地说。
蓝头巾男子愣住了,嘴唇翕动了半晌,对霜辰织梦说:『不瞒姑娘说,母亲昨天就开始咳血了,姑娘既然懂医术,可否指点一二……』
『姑娘,我们都只是贫民百姓,现在佰草集市成了整个枫语城唯一能买到药材的地方,稍微珍贵一点的药材就被炒成天价,哪里是我们能够买得起的,你说,平常有些小病什么的还能硬扛过去,他母亲这种病,买不起药就是……』青痣男子望了望裹着蓝头巾男子,说到最后化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霜辰织梦从衣服口袋中取出了一袋金币递给了蓝头巾男子,微笑着说,『大叔,这是我平时攒下的一些零用钱,买罗树果应该足够了。』
蓝头巾男子赶紧摆手说道:『姑娘,我们素不相识,又怎么能要您的钱?您自己留着吧,家母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霜辰织梦不由分说地把钱袋塞到了男子手中,说道:『大叔,您就收下吧,如果这些钱能救下一条性命,那就比花在什么地方都要值。』
蓝头巾男子握着钱袋的手微微颤抖着,双腿一屈就要跪下去,霜辰织梦赶紧扶住了他,说道:『你不用这样……可能,这是我应该做的……』
霜辰织梦说完这些话,很快地转过身,拉着龙雀往前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蓝头巾男子攥着手中的钱袋,和青痣男子对视了一眼,良久,才喃喃自语道:『可能是遇到菩萨了。』
佰草集市中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药香,霜辰织梦走到深处后渐渐发现,这里几乎所有的采购者都绮罗珠履、穿金戴银,很少能看到像刚才两个男子那样的平民装束,她的心渐渐地凉了下来。
如果这里已经变成富人专属之地,那些贫穷人家又该怎么办呢?千树爷爷那么善良的人,又怎么会允许族长这么做呢?
走在佰草集市干净素洁的街道上,霜辰织梦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一心想回到家族,找到千树爷爷问个清楚。
轻车熟路地穿过几条街道,不远处就是通向家族正门的鸽尾路,这些路在儿时不知和千树爷爷一起走了多少遍,再次踩在上面的时候,她仿佛嗅到了千树爷爷身上特有的、混着药草味的熟悉气息,一时间心中思念加重,神思恍惚。
她快步走在鸽尾路上,一个有些突兀的转弯,家族的大门出现在她的眼前。
离开家族已经两年,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回来,站在家族的门前,竟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她抬头看了一眼,大门前的白玉铭牌上面崭新的四个字让她的内心一阵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