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熊接上了话茬:“项大哥,你有所不知。阴陵突围,罗公公使用了神功,吓退了汉军骑兵的。”
项羽摸了摸髭须,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哦,竟然还有此事?”
回想起在驿道上,与丁固老儿遭遇的时候,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恶战,数千汉军就自行撤离了。先前还以为是天帝相助,原来是罗德昌在暗中助力呀。
项羽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那还不快快使用神功,攻下东城?”
萧九熊笑着说,刚才那个张蒙是阴魂附体,对他使用符箓,也是迫不得已。神功持续时间短暂,只对妖魔鬼怪有用。如果持续对凡人使用,罗公公的元气大伤,武功下降至四成以下,会气绝身亡的。
这一惊一乍的,弄得项羽一个头两个大水:“萧兄弟,到底这神功有何用?”
萧九熊挠挠头:“古语云,技不压身,没有总比有要好。至于神功是否有用,还是让罗公公给你说说吧。”
罗德昌已经破了楚怀王熊心的阴魂大法,感觉有点头晕目眩的,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可是眼前的情形不允许他这样做,而且两天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了。
项羽突然问道关于神功之事,这可是一个非常棘手而且头疼的问题。因为连罗德昌自己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神功为何对一般人起不了多大作用,如鸡肋一样,既然对付不了汉军骑兵,还不如没有神功。
罗德昌沉思片刻,微微一笑:“项王,王爷,有些事情略知一二就好了,不必深究,否则自寻烦恼。”
“也罢。”
项羽望了一眼城头上的守卫,若有所思,随后将马掉头,走出了弓箭不能攻击到的区域。萧九熊与罗德昌一左一右紧跟在项羽的身后,二人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全力保护项羽,尽最大可能不让项羽丧失信心与斗志。
于是,三人将马儿栓到了树下,席地而坐,拿出来少得可怜的炒面和四个干硬的烙饼,胡乱地嚼了起来,实在是难以下咽,为了填饱肚子,也只能这样了。
萧九熊很不喜欢吃炒面了,嚼了几下之后,食之无味,他眉头一皱,一把将罗德昌纸包上的两个烙饼抢了,而后将两把炒面扔在了纸包上:“罗公公,得罪了。”
冷不防项羽一把抓住了萧九熊的手,阴沉着脸:“萧兄弟,专挑好吃的,良心何在?”
项羽力大无比,捏得萧九熊手腕心疼,咧着嘴:“大哥,我吃不惯炒面的,你就饶了我吧。”
项羽怒斥道:“什么好处都只想着自己,你这人也太自私了。”
“没事,我喜欢吃炒面。”罗德昌嘿嘿一笑,“项王,你就放过王爷吧。”
“哼——”
项羽鼻子哼唧一下,松开手。
“多谢大哥。”萧九熊捞起烙饼,胡乱卷了一下,一块塞进了嘴里。
嚼着嚼着,他不由想起了在家的日子来。
萧九熊素来就是这样,吃货一个,吃软不吃硬的。
在家里杀鸡宰鸭,那些硬邦邦的鸡爪、鸡头、鸭头、鸭爪几乎从来不动筷子,都香飘飘给包了。
这还不够,萧九熊还和儿子小章争鸭胗、鸡胗、鸭腿、鸡腿吃,为此老婆香飘飘很生气,打算专门整治他一次。
某天,香飘飘在炒血酱鸭的时候,特意把鸭胗放在最后面下锅,在血浆肉中打了几个滚,就出锅了。
饭菜摆好了之后,萧九熊喝了一杯酒,拿起筷子就在碗里找寻起鸭胗来,怎么也没要找到,于是他板着脸对香飘飘说:“婆娘,你是不是偷吃了鸭胗?”
“我才不吃呢。”
香飘飘淡淡一笑,推了推正在啃鸭腿的儿子:“小章,你爹牙齿不好,快去厨房把拿碗有鸭胗的菜拿出来。”
“好咧。”
小章心领神会,放下了鸭腿,双手在衣服上揩揩油,冲着香飘飘一笑,而后飞快地跑进厨房里,双手捧着菜碗出来了。
菜碗才落桌,萧九熊就迫不及待提着筷子,一下子夹住了那一整个鸭胗,没想小章则伸出手来,抓住了鸭胗,嚷嚷着:“爹,我也要吃!”
萧九熊撇撇嘴:“孔融让梨,老师没有教过你吗?”
小章侧着头,露出来黑乎乎的门牙:“教了呀。”
“知道孔融为什么要吃那个小的梨子。”
“因为那些大的梨子,都有虫子呗。”
“谁教你的?”
“姐姐说的。”
“别听你姐胡说八道,孔融让梨,那是他懂得谦让……所以呀,这鸭胗你得让。”
“我是小孩,你要让我。今儿有四只鸭腿,我让你好了……”
小章知道争不过萧九熊的,只好松开抓着鸭胗的小手,重新抓起了鸭腿,自顾啃鸭腿。他在心里都快笑出声来了,爹,鸭胗还是生的,都不知道,你个大笨熊。
“这才是乖孩子。”
萧九熊笑眯眯地,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嘴一张,那鸭胗就到了嘴里,他急急地嚼了几下,噗的一下吐出来在碗中,一看鸭胗里面都是生肉,骂道,“香飘飘,你个疯婆子,居然鸭胗没有炒熟?”
“不会吧?”
香飘飘装作完全不知情,凑过头一看,立马惊叫起来,“哎呦,该死,我忘记把鸭胗给切开了。”
萧九熊也不好发作,虽然知道香飘飘是故意整他的。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和小章争好吃的了,鸡鸭那些硬邦邦的头脚都是他一个人包了,所以一见到有点硬度的食物,心里直反胃。
今天罗德昌给他解了围,心存感激,突然发觉眼前这个小太监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三人吃完了干粮之后,又喝了点水,各自头靠在树干上,不再说话,跑了一天了,只想小憩一会儿,养足精神,或许后边还有更残酷的厮杀,天黑了,没有得逞的敌人随时会发起进攻的。
夕阳正在徐徐落下,余晖照在那不甚宽广的护城河上,波光粼粼,河面上偶尔飞过几只山雀,更添几分悲凉。
城头上的那些守军见队长张蒙受了伤,一时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而城内的最高统领项伯此时不在城中,他带走一千人马,正在通往乌江亭的驿道上,他要协助灌婴,亲自抓捕侄子项羽,拿他的头献给汉王,作为最好的见面礼。
城头的守卫不过三百来人,想拿下项羽,自不量力,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坚守不出,等着大军的到来。
守军不敢主动出城发起进攻,项伯再三叮嘱过了,无论发什么事,都必须守住东城,否则就算胜了,也要斩首的。
项羽斜躺在树下,一闭眼,虞姬妙戈的音容笑貌就出现在脑海中了,一身红妆,轻歌曼舞的。
他许诺过,过了江东,还要带着虞姬去看下相的芦苇,去看那相河上的画舫与灯笼。
可是设想归设想,刘邦派出了五千铁骑,执意要杀死项羽。虞姬为了不让项羽所牵挂,不屈而死,留在阴陵境内,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江东六郡包括吴郡、会稽、丹阳、豫章、庐陵、庐江,粮草充足,人口几十万,都是向着项羽的,大力支持项羽的。
刘邦的军队必须赶在项羽渡过乌江亭渡口之前,擒杀了项羽,以绝后患。
因为江东六郡没有归附,刘邦是无法高枕而卧的。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项羽还是非常清醒的,可危巢之下安有危卵?
临江王共敖之子共尉与衡山王吴芮,只要率兵北上,从南面声援一下项羽,那么垓下之战的局面将完全改变。
但是这两个吴越集团的主心骨,在楚汉战争打响了以后,就抱观望的态度,保持中立,无疑是帮了刘邦的大忙了。
每每想到临江王、衡山王,项羽心里就窝火。
早知道如此,随便在吴楚集团的骨干分子如项庄、项声、项冠、项婴、项佗、项悍等兄弟中选一人,做临江王或衡山王,也不至于落到孤立无援的绝境。
想着想着,项羽不由对着树冠自言自语:“话说打虎兄弟,上阵父子兵。叔父(项伯)不会就在东城吧?”
“大哥,你固执呀,项伯就是你的敌人,潜在的敌人!”萧九熊愤愤然,“正是那个糟老头,糊里糊涂的,将大哥送上了不归之路。”
项羽怎么也不相信项伯与自己的失败有因果关系:“不可能。”
罗德昌掐指一算,一拍大腿,急急地跳了起来:“项王,糟了,十里之外,灌婴带着三千兵马杀了过来,引路之人正是项伯。”
“甚好!本王今儿就和叔父当面对质,现在就去会会他。”
项羽一跃而起,提起霸王戟,翻身上马,策马扬鞭往驿道的西边去了。
“项王,不可。”
罗德昌站在项羽的身后高喊,才一眨眼的功夫,项羽就不见了。
“罗公公,我们还要不要去追赶项王?”萧九熊咽下最后一口烙饼,嘟囔着说。
“吉人自有天相。项王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罗德昌抬头看了一下东边,只见一阵烟尘中,一匹黑马载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将军,正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