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见罗德昌没有喝迷魂汤,就乘机溜走了,将法杖往空中一抛,就成了飞行的工具,蹭的一下,孟婆一个翻身,就站到上边去了。大身叫道——
“哎,那位小兄弟,你给我回来!”
忘川河边,鬼魂嗷嚎,蛇虫哀鸣,风大浪大,而且还下起了暴雨,罗德昌哪里还听得到,自顾往奈何桥的上层疾走。
孟婆驾着法杖,双袖一甩,而后倏地一下,就到了罗德昌的前头,拦住了他:“嘿,这小子,居然不理我老太婆!”
罗德昌抬头一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假装不知:“孟婆,找我何事啊?”
“你给我回去,把忘情水给喝了,再过去!”
孟婆脸色一沉,法杖上的拂尘随风飘摇。
“你不是打烊了,还喝什么水啊?”
罗德昌继续往前走去,已经到了最铁索桥的最上层。
不喝忘情水,投胎转世之后,记忆犹新,这不合常理的。轻易放过一个鬼魂,违规操作,是要被扣工钱的。
孟婆急了,从法杖上跳了下来,手一伸,就抓住了那泛着绿色的法杖,往桥头的木板上猛地一戳,顿时铁索桥就像秋千一般,剧烈摇晃起来。
正在走到桥面中心的萧九熊明显感觉到了桥体的震荡,双手死死攀着铁链,才没有掉落到忘川河里去。
望着暗红色的河水中那些高高将头昂起的铜蛇和咧着尖牙的铁狗,他不由得吓出来一身冷汗,好险呀!
再回头一看,罗德昌被一身黑袍的孟婆给截住了。萧九熊骂道,你个死太监,慢慢吞吞,畏手畏脚的,现在被发现了,看你怎么过桥?
不管了,与其二人被孟婆给困住,还不如逃脱一个,本王也过了桥再说。
尽管密集的雨点打在脸上,睁不开眼睛。萧九熊来不及多想,抓着铁链,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行。
“小子,你快给我回去,否则五道将军过来了,有你好受的。”
桥头的孟婆将法杖一横,她那混浊的双眼立马射出来两道绿光,白发全都竖了起来,显然她是发怒了。
罗德昌算是服了,萧九熊没有喝迷魂汤,走奈何桥,孟婆不闻不问。为何他没有喝,孟婆就要阻拦他过河,这不是一个望乡台实行双重标准吗?既然行不通,只有硬闯了!
他极力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孟婆,我就借个道,去阎罗王那里有急事。”
小子,不喝迷魂汤,就想要过桥,老太婆我同意了吗?
孟婆再次握着法杖,又一次猛地戳了桥面,力度更大了,这是她彻底发飙的前奏,萧九熊吓得赶紧趴在桥面上,不敢动弹了。
黑白无常的关节都打通了,偏偏这孟婆也是死脑筋,摊子都收了,还不让过,况且自己在生死簿也没有名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得了。
罗德昌知道和孟婆罗嗦也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拖延时间,得想个法子才行。自己不是鬼魂,那碗汤喝了就当是解渴好了。
他深深地懂得,一旦喝了迷魂汤,走在奈何桥上时,是一个人拥有今生记忆的最后时刻。
这一刻,很多人还执着于前世未了的意愿,这些意愿终将无法实现了,会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一切都无可奈何了,于是忘川河的这桥就命名为奈何桥了。
奈何桥分三层,最上层有神明护佑,走在上面也最安全,只是为善人的鬼魂开通的,所以这一层没有鬼差守卫。
中间的那层,是供善恶兼半的鬼魂行走的,落入河中的危险还是有的,因为没有神灵庇护,只有桥头和桥尾象征地设置了两个表情僵硬的鬼差。
如果有鬼魂不慎掉入河里,这两个鬼差是视而不见的,只会袖手旁观,一切听天由命,他们没有救人的义务。
最下层的那层,是为大恶之人的鬼魂开设的,大多被面目狰狞的鬼差拦往桥下,打入血池河受罪,能够顺利过河的鬼魂寥寥无几。
于是乎,罗德昌沉默许久,才咬咬牙,对孟婆说,那好吧,不就喝碗汤吗?
孟婆这才收起了法杖,满头竖起的白发慢慢地恢复了原样,小子,算你识相,要不老太婆我真的要动武了。
罗德昌调转头,跟着孟婆回到了原来的桌边,又坐了下来。
小鬼头嬴缨见罗德昌又回来了,兴奋地拉着罗德昌的手说,真是太好了,我和娘亲过河,不用担惊受怕了。
孟婆将法杖往大树上一靠,瞪了罗德昌一眼:“好什么好,你的这位叔叔,待会我要让他走奈何桥的最底层!”
嬴缨撅着小嘴,一脸的童真:“老奶奶,为什么呀?”
“因为他擅闯奈何桥,必须接受惩罚!”
孟婆一边说,一边从桌子旁边的竹筐里取出来一只大瓷碗,砰的一声放在桌面上,而后拿起汤勺,从锅子里舀了一大勺迷魂汤,刚刚抬起手臂,噗拉一下倒入碗里,满满当当的一碗,直到大碗盛不下了,才收回了汤勺。
望着桌上那一大碗迷魂汤,罗德昌似乎闻到了一股彼岸花、茉莉花香的味道。
百草皆是药,彼岸花虽有毒性,作为药材来使用,还是有一定功效的,比如煎酒服下,可治疗喉风、痰核等疾病,其清热、解毒的作用也很明显。孟婆在迷魂汤里加入彼岸花,用心良苦啊。
他寻思道,记得我在卡田生活的那三十年,小路边、石缝间、小溪边,妖冶艳丽的彼岸花随处可见,莫非这汤药有毒?
孟婆见罗德昌迟迟没有伸手去端那大瓷碗,嘿嘿一笑,小子,难不成你怕我在这汤药里下毒不成?
“没有啊。”罗德昌摇摇头,“只是这份量太多了,我怕喝不完啊……”
对面的太子妃突然插了一句,“我好像闻到一股彼岸花的味道……”
太子妃的话,孟婆假装没有听见,自顾将灶台里面的柴抽了出来,泼上一瓢冷水,给浇灭了,催促罗德昌说:“喝不完也得喝了,再磨磨蹭蹭,奈何桥那边的鬼差收工了,你就过不了忘川河了的。”
罗德昌一脸茫然,哎,不是说地府全天候有鬼差值班的么,他们也要收工?
孟婆微微一笑,“小子,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同样神鬼也要睡觉啊。别啰嗦了,喝了这碗汤,你就可以从奈何桥的最低层走过去了。”
“为何不是上层啊?”
“你不听话,惹我生气了。”
“那萧九熊不喝忘情水,你为什么放他过去了?”
孟婆黑乎乎的手在围裙上揩了几下,“这个呀,有白条的,你得去问白无常白爷。”
“哦。”
罗德昌这才明白了,原来黑白无常收了萧九熊的马蹄金,给他开了绿灯,孟婆就不再过问了。明明自己出了碎银子的,偏被孟婆给拦了回来,还是关节不到位。
“那你为什么不催她们两个喝忘迷魂汤呢?”
孟婆微微一笑,“她夫君扶苏是阎罗王的高级顾问,这个你懂的。”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地府有人好做鬼啊,我也不用担心夫人,唉,唉,唉……”
罗德昌连叹数声之后,双手端起大瓷碗,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一口气下去全下去。
罗德昌摸了摸胀鼓鼓的肚皮,走到灶台不远处的大槐树下,一手撑住树干,感觉胃胀得不行,有种想呕吐的感觉,最要命的是体温也在急剧回升。
喝了这么多的迷魂汤,我岂不是要失忆了?不好,千万不能让这汤药上脑,否则就完蛋了!
他赶紧用手指在任督二脉以及涌泉穴点了几下,立马将迷魂汤给封住,不让汤汁在血液里扩散,否则过完了奈何桥,到了地府阎罗王那里,连萧九熊也会记不起来的。
随后,罗德昌双腿盘坐在地,微闭双眼,调理调理了一会儿气息,尽可能的让体温保持在1℃,过桥的时候,最底层那座桥上的鬼差才识别不出来,也就不会被遣送出鬼门关。
估计调理得差不多了,罗德昌打开双眼,突然发现浑身乏力,连站起来都有点困难了。这彼岸花的威力也太大了,幸亏提前做好了准备,否则真的是要中毒了。
再看那手脚麻利的孟婆早已收拾好汤药摊子了,扯出来一张大油布,刷的一下将药摊子给盖上了,拄着法杖,领着太子妃母子两个往最上面的那座铁索桥走去了。
罗德昌在原地纵跳了十几下,感觉气顺多了,他几个纵身,就到孟婆的身后了,“孟婆,我现在可以从这桥上通过了吗?”
“不可以!”
孟婆反身过来,用法杖在画出来一道圆弧,一道从桥面上绿光升起,眨眼睛将罗德昌隔开了,“你要过河,还是走底层吧。”
“凭什么我不能走这桥!”
罗德昌将铁笔缩小成了笔杆直径约三公分的毛笔那么般大小,放进了袖子,直接对着那绿光撞了过去。
“咝咝咝咝——”
绿色圆弧内窜出来无数锋利的锯齿,瞬间将罗德昌的衣服切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好在他里面还穿了一件青铜护甲,要不肚皮就给切开了。
与此同时,冥界巡逻队回来了,见有人在硬闯关卡,为首的牛头马面赶紧提着勾镰刀与钢叉迅速朝罗德昌的方向飞身而来,一边高喊着,“恶鬼,休得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