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忧公主将孩子交给了侍女照看,骑马与送乐乐一起出了赤谷城。送走了乐乐,公主的心顿时空空荡荡的。
她下了马,伫立在一株叫不出名的花草前面。果实已被摘去,叶子们面面相觑。叶子静静地守着,一直守到了秋天,飘落在地,碎了心,碎得粉身碎骨的时候。
看着看着那棵花草,阿忧又忍不住想起了第二任丈夫——翁归靡。
翁归靡虽然大腹便便,却很细心,像叶子一般护着花儿一般的解忧公主。如今昆弥走了,阿忧成了没有依靠的蒲公英,在草原上飘来飘去,被软禁在赤谷城的汉宫里,行动受到了诸多的限制。
那狂王泥靡不是护花的,他是辣手摧花,强行继承了乌孙国的一切。在他看来,阿忧不再是金枝玉叶,而是一朵枯萎了的小红花。
阿忧对这个比自己孩子大不了几岁的“疯子”,是没有任何感情而言的。从大风大浪中走来,只希望乌孙国继续繁荣富强,与大汉保持良好的联盟关系。
她知道匈奴人给得了的,大汉可以给;匈奴人给不了的,大汉也可以给。
狂王抛弃了前三任国王的和平友善之策,去抱匈奴人的大腿,甘心做一根破坏西域稳定与发展的搅屎棍,不但阿忧、乌就屠不能容忍狂王的存在,大汉朝是不能容忍他的存在。
阿忧把暗杀泥靡的计划一汇报给宣帝,朝廷立马就批准了,派出了使者出使乌孙国,密切配合公主的行动。
当然刺杀狂王,还需要右将军乌就屠的点头。
阿忧走着走着,就到了一片如天然花园的草地上。
那白里透红的狼毒花,一簇簇迎风摇曳。一束束金黄灿灿的蒲公英,格外鲜艳。一朵朵水晶晶花开满草地,绚丽多彩。一支支格桑花点缀草原,充满吉祥幸福。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五彩缤纷,如绸似锦。
在草地上待了一阵子之后,阿忧骑马离开了。
走了没有多久,大将乌就屠就带着一拔人马过来了,迎头撞上了单枪匹马的阿忧公主。
素来尊敬公主的乌就屠下了马,向公主行贴心礼:“大公主,你要去哪里?”
“大将军,老身正要去找你呢。”
阿忧公主在马背上手执马鞭,望了一眼乌就屠身后的随从,并没有急于下马。
乌就屠心领神会,挥挥手,让随从都退下去了,退到百米远的地方,静静地等待。
乌就屠与泥靡都有匈奴血统,可乌就屠是大禄(大将军),威望明显要高于泥靡,他很不服气,也想做昆弥。
而汉朝支持元贵靡做昆弥,加上现在的昆弥泥靡,乌孙国境内就有了三股政治势力,一股亲汉派(以阿忧公主为核心),一股亲匈奴派(以泥靡为首),一股中间派(以乌就屠为中心)。
联合中间派,铲除泥靡,是需要很大勇气和严密部署的,弄不好就会阴沟里翻船。
“说服乌就屠,推翻泥靡再说。”
阿忧公主有了主意,这才下了马,决定试探试探乌就屠的态度。
“泥靡如此残暴不仁,整个乌孙国被他弄得乌烟瘴气。如何是好?”
“直接杀掉泥靡,夺回昆弥位子!”
乌就屠乃心直口快之人,不会绕弯子,抽出弯刀对着天空:“我和元贵靡都是父王的儿子,凭什么昆弥位子要还给泥靡?!”
“你们的父王是托管国家的,昆弥的位子原本就是泥靡的……”阿忧故意激起乌就屠的愤怒。
果然,乌就屠将弯刀扎进了土里:“没有父王与大公主的共同努力,乌孙国就不能统一,也不会有今天的强大,泥靡什么都不做,就登上了昆弥的宝座,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身听说大汉的使者要来赤谷城宣诏,册封昆弥,颁发印绶……”
乌就屠拍手叫好:“这真是个好机会,天助我也!”
阿忧问道:“大将军,何出此言?”
乌就屠说,按照惯例,即位的新国王登基汉朝都要派出使者,带着礼品前来祝贺的。大哥(大乐)在长安做人质,我们应该把他接回来,继任父王左将军的职位,增强我们的实力,建议泥靡的儿子细细沈瘦去长安做人质,换取皇帝的信任……
“大将军,我有一个儿子在长安呢,咋忘记了呢?”阿忧微微一笑,心里有了底,乌就屠是可以争取过来的。
乌就屠抱拳行礼:“大公主,我愿意听从你的差遣。”
公主将拟好的计划书交给了乌就屠:“只要合力杀了狂王,乌孙国就有救了。”
乌就屠将计划书藏在了袖子:“大公主,我回去好好部署一下。”
别小看乌就屠,隐藏得很深,能耐可大着呢。表面上支持元贵靡,也想利用公主的势力,铲除泥靡,自己做国王,野心不可小觑。
可是狂王非常狡猾,行踪不定,每晚都在不同的地方过夜,护卫也有很多,乌就屠一时难以下手,只好暗中积蓄力量。
阿忧公主等了六七年,也没有见到汉朝使者的到来。
乌就屠也就逐渐把与公主合作、刺杀泥靡的事情给淡忘了,他决定要凭自己的实力,夺取王位。
公元前54年,汉朝派卫司马魏如意为使臣,卫侯任昌为副使来到乌孙,他们的任务是护送大乐回国做左将军的,同时也是考察乌孙国的政绩。
阿忧公主秘密与使团接触,商量杀死狂王,立自己的儿子元贵靡做新王。
眼看为朝廷立功的好机会到了,魏如意和任昌不加思索,马上同意了公主的建议,决定下宴席宴请狂王,在席间派武士刺杀狂王。
使团中的顾问罗德昌不同意在席间刺杀狂王,认为行动太危险了,如果刺杀失败,狂王会采取疯狂报复,彻底导向匈奴一边,阿忧公主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见罗德昌反对自己的计划,魏如意很不高兴:“罗公公,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出来呀。”
“卫司马,魏大人,这是在乌孙国的地盘上,在宴席上杀人,会留下口实的。”罗德昌铁笔一挥,扎在了桌子上,“而且目标太大了,只要一出手,会有人出来为狂王挡刀的。所以我提议在狩猎之时,一箭射杀狂王!”
副使任昌连连摇头:“我们没有时间,等不到狩猎季节。”
罗德昌想了想:“那你们先回长安去……老朽一个人留下来,协助公主,除暴安良。”
“罗公公,你只是顾问,无权决定杀与不杀。”魏如意拍了拍罗德昌的肩膀,冷冷的说,”你一把年纪了,还是少管闲事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