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畅猛然发现了张卫头上的白发一缕一缕的，手指被烟熏得黑黄黑黄的。凭她的直觉，麻玉珍的男人十有八九是个和文字打交道的，宅在家里拼命地码字、拼字的那种职业。既然张卫不肯透漏自己的身份，她也不好在追问了。
“大夫，我只是个文字工作者而已。”张卫应笑道，“和那个写网文年收入几千万上亿的张卫，恰巧同名。”
“哦。”罗畅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真有这么巧合吗？”
张卫收回了被罗畅握得生痛的右手，放在眼前看了看，五根手指都红红的了，习惯性说了几句：“嗯。本故事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这也太巧合了吧。我咋看你和网上的那个覃家二少张卫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罗畅很是怀疑。
麻玉珍好像在故意隐瞒什么实情似的：“世界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此张卫非彼张卫。”
不一会，麻玉珍母子到了特护病房。这特护病房费用很高的，一天费用好几千，普通人是消费不起的。
病房高端设施一应俱全，这让罗畅很是吃惊，她已经确定麻玉珍的丈夫张卫就是《斗牛原野》的原作者覃家二少了。
覃家二少的网文罗畅看了三四个章节，无法再往下看了，觉得覃家二少的水平也不过如此，大概就是小学五年的作文水准，还没有自己的作文写得好呢。
准确地说来，覃家二少的网文不是什么文学，至多是没有什么含金量的童话故事，因此覃家二少是不能称为童话作家的。
可是她搞不明白，那些7-18岁的小孩都追捧覃家二少写的无脑文，还模仿《斗牛原野》里面的人物一些话语与动作，尤其是那句“有种就和我KO！”成了小朋友的口头禅。
罗畅急急匆匆地说：“不要急，你们赶紧把产妇推过来。”
而后她对麻玉珍说，等我有空了，再来探视你们母子俩个。
“谢谢罗大夫。”麻玉珍点点头，她对张卫使了一个眼色。
张卫心领神会，看到护士出去了之后，急急忙忙从挎包的口袋里拿出来两个红包，给了罗畅与薛主任一人一个：“大夫，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还望笑纳。”
薛勤勤看都没有看，直接塞进了白大褂里面，或许她收取病人家属的红包习以为常了。
罗畅接过红包，拆开一开，里面有4000元人民币，相当于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了。
罗畅将红包放回了麻玉珍的枕边：“大姐，这红包……我不能收……”
“罗大夫，你必须要收下的。”张卫坚持着。
张卫太固执了，罗畅推脱了几次，无法拒收，只好将红包揣在了衣兜里。
红包刚刚放好，一个小护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薛主任，罗大夫，16号床呼叫……好像产妇即将临盆了……”
“知道了。”罗畅应道。
“嗯。”小护士出去了……
很快，小护士们就把第三个产妇用移动病床推到了手术室门口。产妇的丈夫想进去产房，被罗畅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这是半限制区域，家属止步。”
“哦。”于是产妇的丈夫只好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候。
罗畅与薛勤勤进去了手术室，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这个产妇是高龄产妇，第一次生孩子，不可掉以轻心。因此罗畅非常认真地给她做了一系列的常规检测，而后吩咐护士们将产妇弄扶到了产床上。
“大夫，我38岁了，不知道能不能顺产……我好害怕呀。”产妇双手紧握拳头，非常紧张。
“大姐，你放松放松一下，有我们在呢。”罗畅安抚着产妇。
产妇还是有点紧张：“我还是很害怕……”
罗畅戴上了手套，在产妇隆起的肚子上轻柔地摩挲着：“大姐，让我看看你的胎位是否正常。”
“大夫，孩子在我肚子里踹得太厉害了，一阵一阵的绞痛。”产妇说。
“这是正常现象，说明胎儿发育得很好。”罗畅微笑着说。
“大夫，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像男人的啊？”产妇冒出来一句，直愣愣地看着罗畅。
这是今晚第二次有人问起这个关于身份的无聊话题了，罗畅的内心几乎要崩溃了：“大姐，我的相貌有这么对不起观众朋友吗？”
“大姐，我是女生，到展蕙医院才不到一个星期。”罗畅摘下口罩，露出脸来。
这口罩一摘可不得了，孕产妇看到了罗畅嘴唇两边浓密的汗毛，被吓住了，想从产床上爬下来：“不得了啦妇产科来了金太郎，恶心得不行。”
“大姐，你要干什么啊？”罗畅一把将急于逃离的高龄产妇按住了。
“我不要男医生给我接生，我怕……”产妇浑身哆哆嗦嗦的。
“说了我不是金太郎。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呢？”罗畅一脸的无奈。
“大夫，你如此高大威猛，从体态特征来看，不是金太郎……难道还是泰国人妖不成？”产妇惊魂未定。
“晕死了，我们医院妇产科没有男医生的……”罗畅只好解开了白大褂的衣扣，显山露水了。
产妇见到了罗畅亮出的证明材料不假，才又重新躺在床上了，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了：“大夫，实在抱歉……”
薛勤勤在旁边耐心地指导着产妇生产：“深呼吸，用力……”
“嗯。”产妇应答着。
这高龄产妇虽然胆子比较小，但是对她生孩子丝毫没有影响，非常地勇敢，积极配合，至始至终都一直忍着不喊痛。
不到一个小时，先后很顺利地生下来一对龙凤胎，比那些经产妇的速度还要快。
罗畅一边给两个手脚乱踢的婴儿包扎衣裙，一边兴奋地说：“大姐，你运气杠杠滴，双响炮。”
“不会吧？一次两个？”产妇惊讶不已，“产检的时候，那做B超的医生还说只有一个胎儿呢，特么的庸医，知道乱收费……”
“也许检测得不准呗。”罗畅一手抱一个，将两个婴儿抱到了产妇的跟前，“大姐，你看看呗，多么可爱的小家伙。”
“太好了。大夫，我保胎保了半个月，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产妇扭头怜爱地望着从自己肚子爬出来的一对双胞胎，“大夫，我现在可以出产房了么？”
“稍等片刻。我们的护士还要给孩子注射疫苗的。”罗畅回答说。
“可以借你电话用用吗？”产妇问道。
“当然没有问题。”罗畅说完，走到更衣室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很快又回来产房了。
产妇拿着手机，也不知道打给谁为好，因为手机号码那么长，她记不住啊，她在努力地回忆着号码。
这一幕让薛勤勤看到了，她开始磨叽了：“在产房里面，是禁止使用手机的，你怎么回事呀？小罗。”
“薛主任，规定是死的，不可以变通一下吗？”罗畅笑着说。
“不可以。要打电话，得出了产房再说。”薛勤勤将产妇手里拿着的手机收了，对罗畅说，“小罗，下不为例。”
“知道了。”罗畅不吭声了……
才把这母子三人送出了产房，第四个产妇早早地到了妇产科的外边等候多时。罗畅来不及歇息，马上又投入下一轮的接生工作。
一个晚上，罗畅一共为六个产妇接生，腿脚都站麻木了，就像灌铅一般的沉重，想迈开步子，却怎么也抬不起腿来。
天亮了，体力不支的罗畅太累了，直接趴到这个手术台上了，眼皮也抬不起来了，不住地打盹儿。
薛主任看着罗畅一句话不说，浑身无力，甚为关心，马上拿了一支葡萄糖，用手术钳子去掉了玻璃尖，递给了罗畅：“小罗，你把这喝了吧，补充补充体力。”
“好的。”罗畅接过那只葡萄糖，仰头就喝了下去，十来分钟后，稍稍感觉好了一点点。在小护士的搀扶下，罗畅回到了休息室坐着，一坐下，全身都松懈下来了，不知不觉就睡觉了。
到了八点，交班了的时间点到了。前来换班的医生乔敏揺醒了呼呼大睡的罗畅：“小罗，该下班了。”
“哦。”
罗畅爬了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与乔敏交完班之后，换好自己的红色连衣裙，径直出了办公室。
她在心里计算了一番，从昨晚八点到今天早上八点，十二小时之内，接了六台手术，平均两个小时一台，一共六个家庭，七个孩子，收获不浅。
她并不后悔学了妇产科医生，尽管晚上夜班太辛苦，还是得坚持下去，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还挺有趣的，虽然自己的双脚发麻发酸。
一到妇产科大楼的下边，罗畅站在梧桐树下，拂了拂略微卷曲的头发，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下班之后如释重负。
突然，一个栗毛怪倏地一下蹿到了罗畅的跟前，怀中抱着一大束蓝色的鸢尾花，嬉皮笑脸的：“嗨，我滴女神，本公子送你的花花，好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