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香忐忑不安地走进颜悦办公室,她在颜悦十万火急的骂声中亦步亦趋,如履薄冰。她并不是个胆小怕事,见上司就唯唯诺诺的人,只是颜悦,她真的与众不同,黑里透红,颜悦是深谙职场潜规则的人,也许,她认为对待下属就要给点颜色看看,这样才能显示出她的地位,以免他人有非分之想。更何况是缇香,对缇香,声色俱厉之外,更要高冷高傲些,这样才能镇得住她的不卑不亢。而缇香,小心翼翼都避免不了犯了红颜,因此就更加小心翼翼。
缇香紧张地坐到颜悦旁边,颜悦刚想脸庞扭曲地继续河东狮吼,却见尹家胥匆匆地、笑容满面地跑进来:“啊,你可得赶紧帮缇香搞清楚成本率怎么会这么低啊。”转而又冲缇香笑笑,颜悦诧异警觉地看看他冲缇香微笑的表情,脸红了红,转而又笑容怒放成一朵鲜花。缇香在心里庆幸,毕竟还有尹家胥的支持,要不然,这日子可真是如坐针毡,她也惊奇颜悦的变脸技巧真是炉火纯青,妥妥的演技派。
“算了,缇香,你今天也别干了,到咖啡厅我请你吃饭吧,我今天过生日。”缇香有点受宠若惊地从电脑上将目光移到她脸上。
不是周末,咖啡厅的人也不太多,渐渐地只剩下了缇香和颜悦。颜悦问缇香部门的一些事情,缇香谈起卓环偶尔的不太合作,颜悦说她也有耳闻。
“缇香,你如果不喜欢她,我帮着你,找个借口就把她给开了,收货部找点事很容易的。”缇香看着她笑得阴森森的样子,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腾而至,她摇摇头:“颜悦,炒人是要有理由的,我希望看看她的表现再说,再说了,现在找份工作也不容易,都拖家带口的,人互相理解才能友好相处嘛。”她心里却想:颜悦果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怪不得连城府颇深的林松都评价她这个大娘才歹毒呢,更何况,即使真把卓环炒掉了,这个部门的力量就更薄弱了。想到这里,她笑笑说:“不管怎样,卓环还是有一定的工作经验的。我不愿意动不动就因为主观原因随便炒人,我不想人家怨恨我。相信一段时间的磨合,我能够令卓环信服的。虽然我也听说过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颜悦听缇香这样说,就又展露了欢颜道:“对,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她招呼着收银员签单:“你把缇香消费的挂尹先生账上吧。尹先生让我请客的。”缇香心里更加感激尹家胥,更或许,颜悦就是冲着尹家胥的面子,才不至于对她横眉冷对吧。
缇香的文章,尹家胥也看到了,他边看边笑。那些对话,有些都是他曾经和缇香之间的对话,像他这种年龄的男人,又职场拼杀多年,不是没有过浪漫情怀的。只是,他见惯了别有用心、虚与委蛇的心计女人,比如付蓉。而缇香这样含蓄唯美又颇富才情的女子,他还真有份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觉呢。换句话说,就是缇香给了他一份职场久违的美好感觉,这感觉拿到现实世界里或许是不堪一击的,但人总活在现实里挣扎也是很无趣的,他虽然八卦却也不乏情调。
所以,让颜悦看了心生出恨意的文章,在尹家胥看来,却是一道令他锦上添花的风景。职场上的男子,谁不希望周围的女人高看他一眼,何况,缇香既努力又感情丰富,并且不工于心计,这是职场打拼的女子挺难得的一面。不过,当他偶尔问起缇香那篇文章时,缇香就认认真真地给他讲了构思来源,说现在的文章必须要写情感,情是千古不变的主题,而她只不过是将听来看到的很多事情集中到一条主线上而已,她不是文中的她,谁也不是文中的他。如果想要对号入座,大家就生活里都懂得慧眼识英雄就好。尹家胥更觉得周围有这么一个文人,更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了。他的生存压力还没有大到将这些“调剂”都抛至一边的程度。
这天,尹家胥笑容可掬地走进人力资源部,面对着人力资源总监夏蕴诧异的神情说:“领导,我想请您帮我个忙。”夏蕴也很客气地笑着:“财神爷,有什么吩咐?”“我想给缇香请个指导老师,帮助她改进一下饭店的成本控制情况。”夏蕴对缇香的印象一向很好,缇香给她们部门办的杂志出了很多力,既然财神爷有这个意愿,她也乐得成人之美,她马上将这个申请报给了总经理,总经理很快给了同意的批复。
若是碰上了贵人,何苦担心没有一个好的未来呢,哪怕周围暗礁丛生。
缇香却蒙在鼓里,冯恬又跟块橡皮糖似地缠上了她,电话里的声音就跟人要杀了她一样气急败坏。“缇香,就你这么聪明的人还需要人教你,林松没交接你让他回来交接,请什么老师啊,我告诉你啊,我要你交什么你必须马上交上来。”缇香听她的话心里那个憋屈啊,真想抽她一耳光。“冯恬,你有点自知之明没有,你有权力命令我做事吗?我聪不聪明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好了,我不和你扯皮了,你要什么东西你列表给我,咱俩人一切手续都落在纸面上,我想这样你很满意是吧!”冯恬很没味地挂了电话,末了还不忘很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她是从颜悦那里知道了尹家胥给缇香请了个老师的事情的,这个老师是颜悦以前的同事。颜悦并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示,再怎样生气都不能对老板有微词,这是她聪明的一面。可冯恬立刻就沉不住气了,她要去闹,颜悦才懒得拦呢,正好让尹家胥也看看热闹。她是故意让冯恬知道这个消息的。
向姝在冯恬的手下干活,感觉也很微妙,一有事情没汇报给冯恬,冯恬就开始暗示她要懂点规矩,对自己的直接上司要恭敬一些。向姝很聪明,也是照她的谱办事,虽对她的人品嗤之以鼻,却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只偶尔中午吃饭的时候,会和缇香聊上两句,心里极度厌恶这种不正常的气氛。
冯恬是典型的自我标榜、自我膨胀型,经常接着电话,就用很矜持的声音说:“哎呀,你就别破费,请我吃饭了,我这阵子工作忙得团团转呢,等过阵子,咱打听个不错的饭店再聚聚。”然后是一连串似乎挺盛情难却的京剧里丑旦一般的笑声。向姝听着她这自编自导的拙劣小品就想笑,真是觉得这人就跟受刺激了一样。
大家背后没少议论她的不自量力,却对她的谄媚功夫叹为观止。付蓉得势她巴结付蓉,付蓉为了挡着缇香升职就让她做了助理,她也没少挨付蓉的骂,就背着付蓉跑尹家胥那告状。颜悦来了她又巴结颜悦,两人似乎也算得上是志同道合,一见如故。
向姝感叹着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自己办公桌正对着颜悦的办公室,侧面又正好和冯恬遥遥相对,陷在一个小人国里出不来了,全当是磨练自己的视而不见技巧吧。
冯恬此时又打电话找缇香了,这回她的声音挺平静,她让缇香过去开会,缇香拿着本子,急匆匆地站到了尹家胥的办公室。
人陆陆续续地到了,今天的孕妇专座空了一个,尹家胥开门见山表扬了冯恬在付蓉休长假期间所付出的努力,看来,尹家胥又在施展他的平衡技巧了。“哎呀,尹先生,看您说得我都快站不住了,那都是我应该做的啊。”她倒是当仁不让,腾地坐上了孕妇座。在冯恬的字典里,是没有谦让这个词的,更何况,她觉得她是当之无愧,甚至尹家胥的好话还远远不够呢。可尹家胥的话却又戛然而止,另起话头:“从下周一起,长春曼珠莎华饭店的席文小姐将到我饭店帮助缇香工作,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对饭店的整体成本控制工作提出宝贵建议和意见。缇香,你马上帮着订辆车。”缇香抑制不住的笑意让自己答应的声音都似乎要跳起来了,心里真是感激尹家胥啊,她也终于恍然大悟了,为什么冯恬又冲她吐酸水了,原来真是给她请了个老师啊。
走出办公室,采购部的孙元冲缇香挤眉弄眼,幽默地说:“你说冯恬也太没数了吧,跟个真情况似地坐在孕妇座位上,你说咱把她当个领导还是把她当个孕妇好呢。”他边匆匆往前走着边回头不苟言笑地说着,一不小心跟胖厨师撞了个满怀,缇香忍俊不禁。
她回到办公室,便迫不及待地往长春打电话找席文。在缇香跟着林松培训而不得要领的时候,在缇香自己拿着本英文电脑系统书自学而需指点迷津的时候,缇香曾将求助的电话打给了她。
“席文啊,我真高兴,真是太荣幸了啊。”缇香情不自禁地说。“哎呀,太仓促了,怎么这么急呢。”那边的席文迷惑声中也透着股新奇与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