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甜品店在第二天清晨照常开张,一进店鹌鹑没有忙着先弄蛋糕,反而让秋小美帮忙找了一大张纸,她准备写一个布告,布告的内容就是——本店甜品不能减肥,为减肥购买的顾客请慎重。
这个内容引起了老索很大的不满。他边看边摇头:“难得的广告,瞎了。傻鹌鹑啊。”
“来,我的傻鹌鹑,送你一束花,愿我的鹌鹑能像这花一样永远娇艳,哎呦,老头,你打我干嘛?”大庙哥捂着头,手里的花也掉在了地上。
老索哼了一声:“打的就是你这个臭流氓!鹌鹑,你怎么招这么个油腔滑调的人进来?”
“四张招的。”鹌鹑放下笔,弯腰捡起花,“真好看,谢谢你大庙哥。”
“不客气。”大庙得意地瞧了老索一眼,准备进行下一步呢,不料鹌鹑直接一扭身,背对了他。
“中午去找四张时刚好把这花插到他办公室的花瓶里,谢谢你啊大庙哥,这花真好看。”
她还摆弄摆弄花叶,一副很欣赏的样子!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你闺女的傻是装的吧?”他跑去问安富裕。可安老头手一摆:“没见来客人了吗?忙着呢。”
得,没想到赚钱已经深入安老头的骨髓里了。
别忘了,这不是你的生意!
挥了两下拳头,大庙哥去一边自我烦恼是不是他的魅力值出了问题,他才走,一位梳着卷发、戴副金丝边眼镜的瘦男孩走了进来。
“请问,哪位是鹌鹑?”
大查房结束,一个睡加床的病人家属跑来和四张说换床的事。
“我说了,医院的床位紧张,每一个病人都要排队,我理解你家先生失眠的问题稍等我接个电话。”才说完,四张就发现对方已经挂了,他皱了下眉,再拨回去,对方竟然主动挂断了。
“张医生,我们的问题你得帮着解决一下啊。”
没奈何,四张不得不把注意力再次放在了病人家属身上,至于鹌鹑的电话,也只能等中午再说了。这一“再说”,无形之中,四张就成了最后知道“那件事”的人之一。
直到午饭时,见了鹌鹑的四张才知道了他的女朋友被人“非礼”了。
“也没那么严重。”她摆着手,“他是你们医院的医生。”
“一个备受冷落的男妇科医生。听说看了你发的朋友圈,病急乱投医,找到鹌鹑那里去了。”
夏东柘解释着他听来的版本:这个男医生是今年才分到妇产科的新医生,名叫林乐,按理说一个男医生进了妇产科这个略有尴尬的科室也就算了,偏巧林乐为人还十分腼腆,上班这一年来,已经被患者投诉二十几次了,罪名都是耍流氓,搞得这个小伙子年纪轻轻活得跟个小老头一样。
“他是合同制,最近院里不是在续约合同吗?听说可能要和他解约。估计是急了才跑去找了鹌鹑。”
“他找你做什么?”四张眯起眼。
“说是想让我帮他克服心理恐惧,做内诊。”
四张的眼睛眯更小了,“你怎么说的。”
“我又没病,有病的人才要检查。”鹌鹑理所当然地答,然后看着四张和夏东柘笑成一团,“你们怎么了?怎么了嘛。别笑啊,你们别笑了。”
“夏黑你别笑了。”四张呵呵乐着,眼睛里闪着一亮一亮的星星,谁说单纯的人都是傻的,她的鹌鹑既简单又聪明。
“别笑了,吃饭,别笑了夏黑……”
本以为此事到这也就翻篇了,没想到下午才上班,院办就来了人,找四张谈话。
“啥?有人投诉我?”
“是啊。”院办来的是有灭绝师太之称的严主任。
严主任,性别女,年龄处于四十而立,未婚,用院里人的话讲是荷尔蒙失调、雌性激素过少,是一个以找茬为乐的人。
一见是她来,四张乖乖地做低眉顺眼状。
严主任:“听说你开了家店?”
四张:“嗯。”
严主任:“看看,这广告是你打的吗?”
四张伸脖一瞅:“是。”
严主任:“妇产科的小林投诉你做虚假广告,撤店吧。”
四张:“别啊主任,我女朋友好不容易有份工作……”
严主任:“有女朋友了不起啊,最近院里疯传你不务正业,上班时候谈恋爱,告诉你,三日之内,这个店必须关!”
说完,严主任摔门走了。
四张抿了抿嘴,这事有点不妙啊。
“撤店?”当天下班,四张把消息告诉了鹌鹑,她吓了一跳,“那怎么办?”
“怎么办?找到那小子,臭揍一顿,看他还敢不敢瞎投诉了,还有那个老索,没事乱发什么广告,呜呜……”大庙哥被阿发捂住了嘴。
“据我观察,这店一天的营业额很是可观,不能关,关了我更没钱了。”安富裕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鹌鹑看着安富裕,又看看大庙哥,再看看四张,有办法吗?
“有一个办法,不过不大好实现。”
“什么办法?”
“让林乐自己去和院办说,不投诉了。”
可是……这可能吗?
第二天是周末,他轮休,刚好有时间好好想一想。
好好想一想。
【4】
周六的医院,来看病的人依旧那么多。
四张脱了白大褂,换上常服,慢条斯理地站在那条走廊上,手一会儿看下表,一会儿看下走廊那头。
过去半天了,人怎么还没出来?他落下袖子,斜倚着墙壁,看着几个人吵吵嚷嚷地拽着个大夫朝这边冲了过来。他侧了侧身,好整以暇看着这群人,心想又是哪个倒霉孩子惹上医闹了吧?
“大春。”看热闹之余他不忘和被人堆挤得歪七扭八的那个大夫打招呼。
本以为是一走一过就完事了呢,没想到他叫的这个大春非但没像平时那样打个招呼回应,反而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他。
“是你啊。”
什么意思?什么叫是我啊。四张“嘿”了声,调整了下坐姿,“是我啊,怎么了?”
大春看看四张,又看看身边的几个人,“有家属投诉,妇产科门口有男人鬼鬼祟祟、偷窥耍流氓。”
嗯嗯。四张点着头,四下里看了看,说谁呢?
“大夫你看他还装,臭流氓!呸!”
四张看着躺在脚边的那口痰,终于懂了,闹了半天说他呢啊。
长长“哦”了一声,他放下手,抖了抖领口,尽量把音调放平静地说:“我可是名医生,在我眼里……”
没想到,四张话没说完,就被对方几个人劈头盖脸吼了回来。
“医生怎么了?医生就能耍流氓了?”
“这里是妇产科,你一个男医生在这里瞎晃瞎看就是意图不轨!”
我去!我这个好脾气还就不想忍了呢!四张抹了把脸,一手的唾沫星子!
见四张认了真,同事害了怕,举着竹竿似的手架住了他,“消气、消消气,四张你来干嘛来了?”
同事是白担心了,按四张的性格,就算有心打击报复他也不会选硬碰硬这条蠢路。下巴往里一扬:“我女朋友在里面呢。”
“你女朋友?鹌鹑吗?鹌鹑来看病了?不早说。”大春干笑着挡在两伙人中间,用尽可能大的声音朝走廊拐角那边叫道:“鹌鹑、鹌鹑你听见了吗?能不能出来一下?鹌鹑!鹌鹑!”
应着声,在走廊里面“做贼”的鹌鹑抖了个激灵,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一件事,她被林乐发现了。
坐了一个上午冷板凳的林乐抬头对视过来的眼神,像要吃人。
鹌鹑又是一个哆嗦,抬起手:“Hi……那个,四张让我过来看看你的门诊是不是真这么不景气。”
别怪鹌鹑用了“景气”这个词儿,因为四张原话即如此。四张的本意原本是让鹌鹑过来看看,如果林乐好说话,做做工作让他去院办说声,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是如今……
“太过分了,男医生就不能来妇产科了?在我们眼里,她们就是一堆器官。”
“我也是吗?”好容易劝散四张和病人,鹌鹑在一旁傻傻问。问完,她才想起来什么:“对了四张,林医生答应去院办撤销投诉了,林医生,你能把刚才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吗?”
林乐推推眼镜,从知道甜品店的事后,他一直不好意思来着,因为完全没想到自己心情不好做出的决定能有这样的影响。
“我会去院办说的,就算我无法续约,也不能让你们替我背锅,对不起对不起。这事就这么完了吧。”林乐深鞠一躬。
“不。这事……没完。”
鹌鹑惊讶地看着四张,四张则是看着远方。
在他看来,再没什么比说医生耍流氓更加侮辱这个职业的了。
“你下午还出门诊吗?”
林乐懵懂地点点头。
“下午我过来陪你一起出门诊。”
四张就不信了,这世界上没有懂道理的病人了?
【5】
时间眨眼,已是下午。
四张如约坐在了妇产科的门诊办公室里,在他旁边一左一右坐着林乐和另一个女医生。女医生年纪五十岁上下,手上的褶子和脸上的一样多,一双眯缝的眼睛看笑话一样看着林乐和四张,嘴角一弯:“今天这是唱哪出啊?”
“小林说他工作上遇到点困难,我来帮他把把关。”四张回以一笑。
“把把好,好好把。”女医生乐呵呵地扭回头,如果不是镜片反光里的那个眼神太过看笑话了四张说不准真以为她是在祝福呢。
走着瞧吧。他挺了挺背,身体前倾,小声嘱咐林乐:“待会儿来了患者记得一定要自信,一个底气不足的医生是无法取信于病人的。”
林乐苦笑一下:四张说得他懂,可问题是哪来的病人啊。
想着,他瞧了眼隔壁位子,才上班几分钟啊,同事的候诊位上就等了至少五个病人了。
哎……
哎?
他看了眼四张:“咋了?”
四张的手还未收回,下巴就朝门的方向努了努:“瞧,上门了。”
林乐一愣,忙正襟危坐,连带着偷偷正了正胸牌,微笑地看向门口:“大姐你好,坐下说。”
“俺找临(lin)了(liao)大夫,她在哪个位儿坐啊?”裹着花围巾的女人根本没进来,只是头探进来,在屋子里看了又看,“哦,是介位儿啊。”
花围巾眼睛一亮,她看见了旁边的女医生。
林乐急了,站起身:“她不是林乐,我才是。”
“呢(你)屎(是)?呢(你)不屎(是)男滴么?俺看福(妇)科,咋会是呢咧?”
“真是我,我就是林乐。”胸牌都快被林乐扯到老大姐跟前了。
“咦~~赖俺赖俺,挂号时光听着有个叫临了的大夫看病中,就挂了,挂错号了,呢瞅瞅呢瞅瞅。”
在大姐“呢瞅瞅”的声音中,林乐和四张眼睁睁放走了第一个病人。
“没事没事,一会儿还会有的。”
手机“滴”一声,点开一看,是鹌鹑发来的,内容如下:
成功拉到病人一个,做好准备!
摇摇头,四张回:这个跑了,努力下一个。
#梦游症#
一个偶然机会,住在车库里的大庙哥发现住在楼里的鹌鹑有梦游症,每隔几晚就会出来“溜达”一圈,心里一直对四张不忿的他决定搞点事情出来。
这天晚上,鹌鹑又梦游了。大庙哥像计划的那样悄悄地躲在了楼梯转角。
近了近了,步声近了,他瞅准时机,冲了出去,一把抱住了“鹌鹑”,下嘴就要亲。
没想到“鹌鹑”突然说话了:你敢亲我一下试试……
疼疼疼疼疼!
大庙哥一阵叫疼,飞也似地跑回了车库,边跑还边想:至于吗?女朋友梦游,男朋友还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