霰弹在近距离的威力足以撕裂兵傀的胸口,那个兵傀同样变成黑烟。阿泰扔掉武器,蹲在白色的石头后面大声地哭喊起来,他的声音似乎是在哀嚎,是一个弱者在绝望和崩溃中发出的震耳欲聋的愤怒。
看着瑟缩在石头后面,希望自己能远离这片战场的阿泰,西巴突然觉得这个孩子特别像以前的自己。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怀着多多少少的恐惧存在着,人们小的时候畏惧家长,老师,畏惧考试成绩,长大了畏惧学长,畏惧挂科,畏惧领导,畏惧这世界上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一切……
兵傀是不是人类思想的一种反应呢?
西巴突然觉得很好笑。
手持兵器的傀儡,叫做兵傀。兵傀没有思想,它们为了消灭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生物而生存。它们死后变成烟雾,但是谁也不敢说那些烟雾会不会在下一个时刻,在下一个地方重新凝结成那些兵傀。这些东西与其说是傀儡,不如说是这个世界的意识,一种虚无缥缈的思想。
这些思想幻化成暴力,让人们互相猜疑,对这个世界充满恐惧的心理,它们用武力让人必须面对生与死,在生与死的选择下,很多人就走向了善与恶的临界。
西巴端起步枪向远方点射,他的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感受着那种强悍的后坐力,AK这种武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暴力,西巴疯狂的射击,他的整个人似乎变成了杀戮的战争机器,他的眼球因为高度的兴奋和濒临绝境的愤怒变得血红,枪口在不停颤抖,子弹一颗颗从枪膛中射出。
他的射击是徒劳。在这个距离上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很难打中兵傀胸口那么小的目标。西巴并没有意识到现在他的枪并不能有效阻止兵傀的前进,但是他还是在开枪。
“看看!这就是它们,我们能阻止它们!让他们去死吧!”
西巴愤怒地朝着阿泰喊叫,阿泰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西巴,似乎看到了力量。西巴站了起来,站在那里,面对对面黑压压的兵傀,手中的步枪如胜利女神的火炬一样燃烧。
阿泰跪在地上伸手去摸自己的霰弹枪,他抓起霰弹枪的枪托,学着西巴的姿势朝着远处的兵傀射击。
“我打开了!”
小红把圆球像保龄球一样滚到西巴的脚下。西巴看着那圆球,用力地砸了一枪托,圆球自然而然地分开两半。西巴看着内部,内部竟然是冰蓝色的空间,蓝色的空间给人一种冰冷的即视感。
在蓝色的圆球底部,是一把类似于弓弩的武器。这种武器两侧有翼状物体的凸起,因此西巴觉得这东西十分像是一把弩。他检查了一下,那类似弩的东西并没有扳机,所以西巴排除了这是枪械的可能。
“怎么用?”西巴朝着小红喊。
“自己琢磨!我也不会啊!”
西巴也是无奈,他挥舞那武器朝着前方射击,他根本就不是在射击,而是把类似弩的武器的前端对准远处山坡上蜂拥而至的兵傀,他的手在握把上来回试探,希望找到扳机的所在。
一束绿色的光芒从那类似弩的武器的前段飞出,击中了一个兵傀。那个兵傀被绿色的光芒穿透,瞬间散落成一堆沙子。
“我也没瞄准啊?”西巴看着阿泰,显然有些摸不清头脑。
“应该是你对准前面就行吧,这东西自动射击的?”阿泰给出的答案也是模棱两可的。
西巴无奈,把武器指向另一个接近他们所在位置的兵傀,绿光飞出,将那个兵傀的胸口贯穿,它迎来了和上一个同伴相同的命运。面对这种情况,西巴自然是乐的喜出望外,他只需要把这种武器对准那些兵傀,武器自然能完成瞄准,射击和开火。这种武器不知道比火控系统要先进多少。
这种兵器带来的恐怖威力让西巴逐渐疯狂,他用武器胡乱地指向四周,绿色的光束不断向四周的兵傀自动飞去。兵傀被绿色光线击中都变成灰烟消失不见。
西巴疯狂地向四周射击,他的眼中除了杀戮和愤怒没有别的情感。兵傀在他的眼里无非是发泄愤怒的工具而已,仅此而已,没有另外的意义。
兵傀被一个接着一个地放倒,阿泰震惊于这种弩一样的武器所展现的威力。兵傀在绿色光束的不断清理下,它们最终选择了撤退。这其中不仅仅是那武器的作用,也是白色石头的作用。白色的石头让它们无法接近西巴等人。
西巴还在疯狂射击,绿色的光束让他看上去如同恶鬼一样。他看着四周撤退的兵傀,牙齿深深地嵌进嘴唇里,血液从嘴角流了出来。
“他们撤退了!”阿泰上去拍了西巴的后背,西巴似乎是在睡梦中被梦魇惊醒,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才缓缓回过头看了阿泰一眼。
“喂,不用这么卖力吧。”小红走了过来扶着西巴的手臂,“战场上很多人都疯狂了,我见过一些龙巢寨的人,他们比你疯狂。战争就像毒品一样,在不断让人兴奋之后让他们被摧毁。”
西巴躺在地上,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腰部一阵剧痛。那是刚才留下的创伤。兵傀的力气确实很大,它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捏碎人的每一块骨头。西巴被它这么一摔,身上没断裂几根骨头已经算是很万幸了。
小红拿走西巴的弩,端详起来。她问阿泰:“胖子,你说这个应该起个什么名字比较好呢?”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这时候是研究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太好?”阿泰看着龇牙咧嘴的西巴,显然他正在承受痛楚。
“也对啊,不过被摔了一下就龇牙咧嘴,我这手都成这这样了,还没说什么呢。”小红惨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她的眼神有些虚无,一只左手往下滴着血液,一滴滴滴在油腻腻的地上,和猩红色的土壤融为一体。
“你受伤了?被击中了吗?”阿泰认为她是被兵傀的子弹击中了,所以才流血的。小红把手掌摊开,上面缠着绷带。绷带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散发着腥咸的味道。阿泰有些恐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喂,你手咋弄的。”西巴从地上爬起来,靠在白色的石头上问。
“我觉得那个圆球需要什么东西来打开。既然这个地方有八卦图,又有秦朝的兵马俑,那自然就有人类曾经来过。因为不能解释成秦朝人是这个世界的人吧?所以我觉得这些东西是人类设计的,自然也需要什么东西启动。我就胡乱试了试,发现上面有空槽,我就按照一些电影和小说里的套路把血涂了上去。”
阿泰和西巴都不说话了,他们两个面面相觑,看着手上还在滴血的小红,两人顿时觉得有些羞愧。一个成年的正常的男子在看到一个比他要弱小的多的女人面对自己不曾敢于尝试需要勇气的事情时总会觉得自己似乎比她低了一等,惭愧感也就油然而生。
小红的嘴唇有些颤抖,像是抖动的昆虫的翅膀。小红的身体很虚弱,失血让她几乎站都站不稳。西巴走过去扶着她,勉强不让她倒下去。
“你的包扎技术真的不怎么样。”西巴对她说。
“但是我在龙巢寨的日子里,这种垃圾的包扎技术让我活过来了。这个地方磨练了我。曾经的我根本就不会这些,更不敢自己切自己的手。”
“总比让那些东西抓死好。”西巴吐了口唾沫,发现那里面竟然带着血丝。
阿泰对西巴说:“你拿着这个武器太危险了。要不然你还是用AK吧。我觉得那种东西应该是有能量提供的。你刚才明显都怒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武器给小红还是比较靠谱。”
小红看着阿泰,苦笑道:“我这个身体,现在恐怕连水杯都端不起来。”
西巴冷冷道:“你就是想要这个弩是吧?阿泰,你应该知道小红失血过多,她本就身体脆弱,再失血过多,是根本无法使用武器作战的。你想要武器就直说,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得问问AK答不答应。”
西巴慢慢把手中的AK举了起来,阿泰吞了口口水,看着手中的霰弹枪,并没有举起来。
小红道:“两个大男孩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现在竟然因为东西而打架,这可真是小家子气。亏你们能做的出来。”
“1943年雅尔塔会议,当时美国和苏联还是同盟,杜鲁门上台后马上就不是了。所以说,有的时候英雄也会互相争斗,更别说我们这些屁民了。”西巴转过头,看着一脸不服气的表情的阿泰,笑问道:“是吧?”
阿泰的手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霰弹枪有些沉重还是别的什么。西巴把弩放下,刚刚小红有气无力的一句话让他的心窝子里也有一阵阵的热痛。他说不出来那是一种虚无的自尊被刺破后留下的伤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让他的所谓的面子受到了伤害。
他现在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这个地方活着,而不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活着。只有让自己看上去强大,才不会有人认为你懦弱。
阿泰把手中的霰弹枪放下,然后背在后背上。他看着西巴,一句话也不说。西巴也不想多说什么,和他这样遇到事就跑的最快的人说多了也没有用,阿泰不是小人,也不是变态,和他说话点到即止就可以,把他惹急了,对三个人来说没什么好处。
西巴知道这样的人,他本质不坏,只是胆小而已。对于一个胆小的人,不需要咄咄逼人。咄咄逼人只会让他们内心的血被激发,他们会在忍无可忍之后给你来一个绝地反击。
接下来的路程就有些沉闷了。三个人的话明显少了许多。西巴虽然是男生的外表,但是他还是少女的心态。他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在这个世界见识了死亡和杀戮,但是他本质里还是女孩。
西巴有意无意地比较接近小红,这也让不明就里的小红很是困扰,西巴自然也看出来了,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情。女生和女生之间总是容易相处,一个小小的话题就能拉近两人的关系,她们也自然而然地比较疏远异性。
阿泰当然是个懦弱的人,他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只是凭借着比较机灵,逃跑速度最快才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他本来就不是那种讨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他没有宽阔的如同花岗岩的胸肌,没有引以为傲能够在舞台上让女孩吸了毒一样着迷的小鲜肉般的脸蛋,他一无所有,似乎所有世界上属于男人的美好的东西都巧妙避开了他。
西巴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同情阿泰,可能因为他在这个世界里显得太弱小了吧。
但是自己曾经在现实世界中不也一样弱小吗?
这个世界是孤独而寂寞的,他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生存的希望。楚天孤也是,在这个世界,似乎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