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书洋深怕刘翠萍同张檬檬吵起来，站起身就要去厨房相劝，张伟民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还不是怨你，你这时候去添什么乱？”
“怨，怨我？”郭书洋指了指自己，感到十分的不解。又不是他指使张檬檬说那些话的，怎么就怪到自己头上来了呢？
张伟民瞥了他一眼，说道：“结婚三年没孩子，难怪你岳母惦记着。檬檬大大小小的医院都已经跑遍了，既然她没什么问题，那么问题自然是出在你这里了。”
郭书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能有什么问题，我不抽烟不喝酒，只是偶然喝点可乐罢了。其实可乐并不会杀死那个的，都是网上的谬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要为了面子，把你爸妈，还有我们两个老的放在一边不管不顾。我们都老了，还能乐呵上几年，可不都盼着早点抱上外孙。”张伟民说着话，从桌上拿起一份报纸漫不经心地翻了起来。他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郭书洋的神情，心想着这个女婿总该开窍了吧。
郭书洋低头喝了一口茶来掩饰尴尬，他缓缓转动着眼珠子，此刻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毋庸置疑，这一顿家庭聚餐又是不欢而散的。在吃饭的时候，刘翠萍再一次提起备孕的事，向来雷厉风行的张檬檬二话不说，撂下筷子拉起郭书洋，套上靴子就夺门而去了。那动作一气呵斥，看得郭书洋都惊呆了。
两人进了地下车库，钻进车里，都是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张檬檬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一句话也没有说。
郭书洋十分温柔地叫了声“老婆”，说道：“妈的脾气你应该清楚的，就别放在心上了。她也是为我们着急，就由着她唠叨几句吧。”
张檬檬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她的眼眶里亮晶晶的，有眼泪将落未落，这样的神情看起来实在惹郭书洋心疼。
郭书洋握住张檬檬的左手，问道：“老婆，你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张檬檬整个人一歪，就靠在了郭书洋的腿上颤抖起来。这一举动吓得郭书洋险些站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抽了几张纸巾，又把张檬檬扶正了，正要替她擦眼泪，谁知张檬檬又一次趴在了他的腿上。
“我不想起来，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哭的样子。”张檬檬的说话声带着浓浓的哭腔。
郭书洋感觉到自己的裤子已经湿了一片，那是张檬檬的眼泪水。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抚摸着张檬檬的后背。
哭了一会儿，张檬檬自己坐直了身体，她拿纸巾擦了擦眼泪，对郭书洋说道：“老公，我累了。”
郭书洋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这些年很辛苦，不仅要承受身体上的痛楚，还要承受各种流言蜚语，老婆，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太自私了。我打算下周末去做检查，或许问题出在我身上也说不定呢。”
听到这话，张檬檬忽然扭头看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皱起眉头，说道：“你不是一直嫌丢面子吗？怎么突然就转性了？你就不怕许涛他们几个笑话你？”
郭书洋一脸愧疚地看着她，说道：“这几年你身上但凡同生育有关的地方都检查过了，除了那个因为精神压力偶尔不破，并没有别的问题。我估摸着可能问题出在我身上，我是该去好好查一查了。管许涛他们怎么看，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事。”
“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不假，可我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你。爸说得对，为了孩子哪里还能顾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不想你再为了孩子一个人在医院里奔波了，或许问题当真出在我身上，我是该去查一查了。”郭书洋说着话，便伸手握住了张檬檬的手。两人的手掌紧紧地扣在一起，仿佛在给彼此传递力量。
周末的时候，郭书洋的确由张檬檬陪着去了一趟外地的医院做检查。夫妻两都显得有些紧张，郭书洋是深怕自己检查出什么问题来，正好被张伟民打脸。到时候张伟民必定会趾高气昂地叉着腰，右手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就说问题出在你身上，你还不信，非要为了那些破面子让檬檬受罪！”
想到那异于常人的高分贝，郭书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然而张檬檬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她挽着郭书洋的胳膊，一步一步十分机械地走进了医院的大门。她的心里在打鼓，心想着如果这次郭书洋没有检查出问题来，那么要孩子的事就更是没影了。她这些年查了那么多医院，都没有检查出问题来，如果郭书洋也是健康的，那只能说她们命中注定没有孩子缘了。
想到这里，张檬檬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红。为怕被郭书洋看出什么来，她悄悄地吐了口气，对他道：“老公，你去挂号，我在椅子上坐会儿。”
郭书洋点点头，见张檬檬找位置坐下后，走到了挂号的窗口。当护士问及郭书洋要挂的科室时，他像个侦察兵似的往四周扫视了两遍，才有些尴尬地吐出了三个字：“泌——尿——科。”
拿过挂号单后，张檬檬和郭书洋上了二楼。
整个二楼都是男科，科室外头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坐在那里，一个个低着头，像是羞于被人见到似的。
郭书洋和张檬檬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他低着头假装看手机，深怕被人认出来。
张檬檬则是从包里掏出了笔记本，埋头整理起了公司的文件。
“老婆，周末不用这么拼命吧。”郭书洋头一次来做检查，心里实在紧张，所以想找个话题来缓解情绪。
谁知张檬檬并没有抬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口里道：“明天就是周一了，我周五的会议记录还没整理完呢。”
郭书洋有些无奈地“哦”了一声，继续低着头玩手机。就在这时候，电视屏幕上报出了郭书洋的名字和对应诊室，却是把他吓了一跳。他再次同侦察兵似的朝四周看了看，来不及同张檬檬打招呼，就一溜烟跑进了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