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诀从十一岁那年，一直到十八岁登上城主之位，这期间都没再跟莫菡提过那个梦中的女子和要娶她的事情。
他敬她为老师，她待他如学生，一切都是规规矩矩。
后来前城主因病逝去，他登上城主之位的那天，他站在浮屠城宫门前专供大型仪式之用的高台之上，接受着万民的叩首之礼，也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宫中出来，迅速消失在人群。
莫菡走了。
正如她初见他时，跟他说：“我会陪着你直到你登上城主位。”
他登上了，她便走了。
莫菡离宫的时候，不曾想过有一天她还会再回来。
直到有天她当了一辈子清廉地方官的父亲被人诬告贪污粮饷，全家上下除了在外的她都身陷囹圄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小看了严诀。
她教过他很多东西，比如她曾经告诉他：“君王，是天底下为达目的最不择手段的人，也是天底下为达目的舍弃最多的人。”
她那时希望他能听进去后半句，为了江山社稷做一个好口碑的君王，现在看来严诀反而是将前半句记在了心里。
他在逼她回去找他。
严诀二十岁那年，莫菡为了救自己无辜的亲人，入宫见他。
那天下人都被严诀撤走，整个大殿只他们二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隔着空荡荡的大殿，遥遥相望。
她离开他两年，他比两年前看上去成熟了许多，眼底也深邃了许多，整个人高高在上坐在那张象征权力的椅子上，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他是一个成年男人了，而且比世上大多数男人都更威严和可怕。
“先生，你回来了。”
他一步一步走下殿，站在她面前。
“城主，好久不见。”她向他叩首。
为了全家上下几十口性命，莫菡答应了嫁给严诀为后。
城主要娶自己大十一岁之龄的先生的事情传出，一时朝野震动，百姓议论。
那段时间，严诀不临朝议政、不见言官、只日日在宫里陪着莫菡，与她商量一些大婚的事宜，甚至小到庆典上要插哪些花都要问她的喜好。
莫菡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扭转，他是一定要得到她。而且两人也相处了些时日，她便给了他一些不那么难看的脸色。
当然，主要是劝了他还是要顾及百官的颜面以及安抚他们的情绪。
她说什么，严诀都听，都照做。
于是百官在折腾了一段时间后也就消停了些，莫菡被顺利封后，当上城主夫人。
她真嫁给他的那天，他坐在桌前，盯着她看了许久。
她并不觉得尴尬，就盯回去：“城主看我做什么？”
“叫我夫君。”他还是盯着她。
这下莫菡终觉尴尬，绯红一瞬间窜上脸颊：“……我……”
“暮夕，”他走过来，居高临下，抬起她的下巴，“我说过的，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
“不管什么纲常伦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娶你。”
那一瞬间，莫菡整个人快要被他那双深情的眸吸进去，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是天宫还是地狱。
又或者既是天宫，也是地狱。
无疑，她是倾慕眼前这个男人的。
她亲眼看着他成熟长大，亲眼看着他从她腰间那么高长到眼前这般挺拔，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高台，睥睨天下。
至于什么时候倾慕上的，她不知。又是什么时候沦陷进去的，她也不知。
她甚至不知道他所说的爱她是因为他多年的那个梦，还是真的爱她这个人。
她只知道，如果他爱她这个人，那么那种爱能有一点点，她也就满足了，也就心甘情愿了。
抬头看着他，莫菡落下了一滴泪。
太久了，这种爱，好像经历了数千年，亘古如此，让人动容。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