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这么静静立了半晌,等到四周的云飘来又飘走,白僖才又开口跟步履说话。
“你找到流戈了?唐久绥说我若想知道他们三个最后怎么样了,就来问你。”
“流戈后来变成过荒地的欢喜、浮屠城的严诀,一个半佛经历这么一段三生皆苦、所爱皆失,自然是终成全佛。”步履沉吟片刻,沉声道来。
“那,莫菡呢?林暮夕呢?”白僖问他。
突然半空风起,吹起了二人的衣摆。
“她们……我细细讲给你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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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回一个月前。
唐久绥几人设计莫菡假死引严诀出塔,从而得知了流戈的身份。后来唐久绥和邱彧二人追流戈而去,不知何处一道昇昇火的出现让流戈知晓了唐久绥二人四魂界皇族的来历,邱彧因此重伤,唐久绥虽然凭借莫菡赠与的那块龙纹金牌逃过一死,但却引得旧伤复发。后来三人就一直躲在了天之边。
那天流戈放过唐久绥,然后捡起了地上那块金牌离开,回到缙塔后,林暮夕已经担心的等了他许久。
之前莫菡的死讯传来,流戈便立马要出去见她最后一面,林暮夕那时就拦着他不让他去,说这一切可能就是那天来闯过塔的几人的圈套,可是他情绪激动,根本听不进去她哪怕一句话。
“我已经为了你负了她,难道我在她死了之后去看一眼你都不许吗?”他被她拦在门口,喊出一句后重重推开了门。
林暮夕那时看着他的背影,慢慢靠着门框滑坐下去。
在流戈还是严诀时,因为林暮夕对他用了法术,而且她记得流戈和暮夕在四魂界发生的生活中的一些细节,所以严诀对她死心塌地,认定了她就是他梦中的“暮夕”。后来严诀因莫菡亲手捅的那一刀感染身亡,流戈的记忆全部回来时,他看见林暮夕那张和记忆中的爱妻暮夕一模一样的脸,更是认定了她就是重新活过来的暮夕。后来他带着她离开了浮屠城,抛弃了“严诀”的一切,定居在了这缙塔里。之后更为了能使身体虚弱的她生生世世的陪着他身边,寻了不少改命的方法、也害了不少人。
林暮夕变成了另一个暮夕,也得到了完完全全的流戈,可她仍旧没有安全感。
因为流戈虽然口口声声说不会再见甚至不会再想那个叫莫菡的女人,可时常午夜醒来,林暮夕就会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床铺。他的身影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梦见了谁临窗叹气。
终于,终于有一天,终于有一天流戈出去的时候,林暮夕忍不住跟在了他的后面,然后她便跟着他走到了“严诀”的墓前。
杂草横生,破败的杂草之上静静躺着一株似乎刚刚被人摘下的菡萏,露水缀在上面,像是哪个弱女子的眼泪,流戈蹲下^身,伸手似乎想要将它拾起,可是在即将触摸它的时候动作生生停住,转而变成重重的一拳打在了墓碑之上……
重重的一拳,直接震碎了玉石墓碑的一角。
那天是“严诀”的忌日,林暮夕后来想起来了。
这世上连流戈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找到了寻找良久的妻子,却反而陷入了一种更加痛苦不堪的境地。可是林暮夕很清楚。
他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他一方面爱着莫菡,一方面却又因为爱她而觉得羞愧,那种羞愧来自于对林暮夕这个“妻子”的愧疚。一个曾经坚信自己只爱那一个人爱到惊天动地的男人,却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甚至在找到曾经失去的挚爱后,仍然深爱着另外那个女人。这叫流戈如何能向他自己承认?
他不愿意承认,所以才痛苦。
可是痛苦了那么久起码他还在坚持着骗着他自己也骗着林暮夕,直到莫菡在官寺中暴毙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再也顾不上伪装。
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截下的莫菡的棺椁呢?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带着无限期许和向老天祈祷的心情。他希望事情正如林暮夕所说的那样:莫菡没有死,她的死只不过是那几个人引他出来的圈套。
没人知道他从棺椁中抢走莫菡,却看到不远处立着的白僖他们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的高兴。
是圈套真好,她没死。
流戈那天回到缙塔,便一直呆呆坐着,手里死死攥着那块“严诀”送给莫菡的龙纹金牌。
“她,没死吧?”林暮夕走近他,依偎在他身边。
“没有,”他摇了摇头,却并不高兴,“可是她的心死了。”
说完他又苦笑起来:“对于她来说也算是件好事,以后不用再想起我这个负心人。”
听闻莫菡没死,林暮夕的眼里有一丝杀意一闪而过,但她还是与他一起伤情,表面上无限理解:“以后我不拦你了,你想去看谁便去看。我今日也是担心你被那几个人伤害……”
她的手说着抚上流戈的脸颊,被流戈的大手轻轻抓住。
“暮夕,”他深情地唤她,眼底有些疲惫,“你觉不觉得,我们都变了?你不像从前那样天真无邪,我也不像从前那样认真专一了。我……我骗不了我自己。”
“什么变了?!”林暮夕再忍不下去,用力甩开他的手,秀眉紧蹙,出口质问,“不过就因为你忘不了那个老女人,她到底有什么好?比你大十一岁可你那时都要喜欢她,现在我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你还要喜欢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为什么不真的去死?是不是她真的死了你才会心甘情愿踏踏实实和我在一起?那好啊,那我现在就去把她杀了……”
她吵闹着泪流满面,流戈紧紧抱着她,任她的眼泪和拳头都落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明白,他好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