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星繁哭过了，缓了一会，这才注意到莫无双额上缠裹的厚厚的纱布。不由怆然泪下，哑声喊道，“阿姊……呜呜呜……”
好一出姊弟重逢，这哭哭啼啼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越之恒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了一丝不耐，面上却无甚情绪。
他的眸光向莫氏姐弟俩扫了一圈。却见莫无双怔怔的站在那里，一脸的空茫无绪，眼底带着一丝尴尬和一丝无措。
面对自己的弟弟，倒像见了个陌生人。
这倒好，这一撞真是什么都给忘了。连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的弟弟也给忘记了。
他上前一步，不经意站在了莫无双身侧。轻轻咳了一声。莫无双愣了愣，忽然反应了过来，赶紧退了一步。她扶住莫星繁的手臂，劝慰道，“事已至此，别难过了。”
她表现的和从前很不一样。这冷静却疏离的陌生感，不由让心思敏感的莫星繁微微一愣。方才在悲伤之中尚未能察觉，如今他却略微感到了些许不对劲。
“阿姊……？你怎么了？”
莫无双愣了一下，准备实话实说。却被一旁霍小六急着打断，“星繁少爷没事的，少当家重伤在身，目前还有些精力不济。要不这样，你先让少当家她休息一下。你也稍作歇息，一会再来找她？”
说着，霍小六朝莫无双眨了眨眼睛，使了个眼色。莫无双立刻会意。随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开口。
莫星繁皱起的眉头，这才微微舒展开。他抬起头仔细在莫无双的脸上扫了一圈。目光停在了她额角那被包扎起来的伤口上。片刻，才微微点头，“好吧……阿姊，我一会儿再来看你。你且好好休息。”
越之恒听了，倒也松了口气。旋即招来左右，命其带莫星繁下去换洗整顿。
这边霍小六轻轻拽了一下莫无双的袖口，莫无双会意，跟着霍小六走到一旁。
“怎么？”
“少当家，你暂时先别把你的情况跟星繁少爷说。”霍小六压低了声音。
莫无双皱了皱眉，“这事他迟早都会晓得。没什么可隐瞒的。”
“不行不行”霍小六摇头，“少当家你忘了，星繁少爷打小身体不好，他性情又斯文，一贯都是你在护着他，他一向很亲近你。寨子里刚遭祸患，寨主已经不在了，他要是再知道你撞坏……伤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他怕是一时间受不了……”
莫无双往一旁望了望，这会儿莫星繁刚被找到，越之恒随行带着的几个大夫和仆从都拥了过去。
阵仗不小。
莫无看了一会，突然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莫星繁？他们救下我们，有什么好处？”
霍小六仍旧是老答案。“不知道。”
莫无双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眉角微微一动，“小六，你确定那些追击我们的人都是官府的人吗？”
莫无双沉默了片刻，又低声问道，“寻常的官兵除了服饰，包括他们的武器都是官府配给的吧，身上也应该有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是也不是？”
她又说了一个霍小六不熟悉的词汇。霍小六愣了愣，不过大致也是听明白了。也没太在意。只道：“那些人的确都穿着官差的衣服。官兵们都有统一的腰牌与佩刀，佩刀上都有刻印，平时就挂在身上，但是那晚天色极暗，且当时情况危急，也没有注意他们的佩刀和腰牌。”
“寨中的好些兄弟，看到那些人穿着官服，便已经开始躁动了，谁知那些官差早在山寨周围设伏，切断了寨中的水源，又以火攻。寨中多是老弱妇孺，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
再次提及这场灾难，霍小六的声音因为悲愤而变得沙哑，他握拳努力克制着自己情绪。
莫无双听了心下也不免有些难过，她低眉轻声道，“逝者已矣……”
她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只得伸手轻轻拍了拍霍小六的肩膀。
“少当家你为什问起这个。难道你怀疑……”
莫无双竖指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慎言。”
霍小六抬头看着她，少当家非同一般女子，至小在寨中生活，率性而为，与寨中弟兄称兄道弟。她这样像男子般自然的拍他肩膀，倒是和从前一样，好像依旧是那洒脱率性，不拘小节的莫无双。
可又有些不大一样了，具体的霍小六说不上来。只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莫无双，眼神里多了一份不属于她的沉稳理智……倒与曾经莫寨主的眼神如出一辙。
时近巳时，天光大亮，穹顶霞光灿若红锦。山涧的风带着秋意的寒凉拂面而至。莫无双凝眸远眺。
此处山势叠障起伏，奇峰深涧，地势极为险峻。向西北处两山相间，唯一条峡谷险径，这陆离寨于此处扎寨多年，凭险据守一直相安无事。怎会有官府的官差突然到此剿匪，还轻而易举的被‘一窝端’。
还有眼前这些，越之恒带来的所谓的救兵，其目的又是为何？
两人站了一会，越之恒那边已一切打理妥当，遣人来知会莫无双二人，让他们稍作收拾，准备出行。
“我们这是要去哪？越先生有提过吗？”莫无双问道。
眼前的侍卫沉声答道，“此去益州锦官城，路途险峻，还请二位速速登车。”
‘益州’莫无双没听过这个城市，脑海里仍旧是一团浆糊。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和霍小六一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