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阁内的氛围瞬间多了一丝诡异,熏黄的光晕笼罩着偌大的宫殿却依旧显得孤清,火苗在白纱灯罩里不安分地攒动。
黄楚然凝神屏息地站在喻以南身后,乖乖地听他答话。
“回皇上,七皇子的为人和野心,皇上想必很清楚,”喻以南微微躬身,双手抱拳,“当初京城畿县土匪流窜长年不治,天险地势是一方面,官匪勾结也是重要原因。”
黄楚然一抖,虽然原著里面确实是这么回事,可是喻以南这样直白地向皇上说出来真的没事吗?
没事倒好,有事可别连累她啊!黄楚然的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额头沁出几颗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到下颌。
“戍守畿县的武官拿不下作乱的土匪,而回京没多久的周凉深却能在短时间内铲平土匪窝,雪嫣儿的神机妙算帮了一部分忙,最关键的是七皇子也是时候借机考验忠贞,他既可以除去部分冥顽不化的匪徒,又能趁此拉拢周凉深,可谓一举两得!”
等等,黄楚然听到这里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她意识到喻以南的这番话似乎已经挑明皇上十分清楚他那儿子的所作所为,所以皇上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是想守株待兔还是因为爱子心切?
“若朕把储位给他,那他就不用这样麻烦了!你说是吗?”皇上眸中神色晦暗不明,语气有几分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因为黄楚然此刻是一个不想节外生枝的小太监,她真想跳出来敲醒皇上晕沉沉的脑袋,劝他过于溺爱儿子实际上是在害儿子啊!而且他心情一好就换个人当太子,让现在的太子情何以堪?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带这么偏心的。
“皇上!”喻以南厉声喝道,“您应该明白,京城畿县的私兵都是七皇子的人,他要的绝不止是储位!”
“由他去吧,朕也乏了,而且时日无多……咳咳咳……”皇上说着说着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猛咳。
这次喻以南很大爷地没有上前捶背端茶,而是冷冷地笑道:“皇上,若你将储位给七皇子,您最疼爱的皇长孙可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口,皇上神色几变,全然失去了前一刻“太子爱谁谁当”、“皇位爱谁谁坐”的无所谓表情。
“清浔啊,你说得有理!”皇上捋着胡须思虑了片刻,重新端出了九五至尊的架势,“看来老七那边得尽快收尾了!”
“皇上,现在时机还未成熟,为防打草惊蛇,我们瓮中捉鳖才是上计!”喻以南语气缓和道。
“此事全权由你负责,务必替朕那乖孙扫清障碍!”皇上搁在案桌上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突兀,其上还有褐色的老年斑。
“奴才谨遵皇上吩咐!”喻以南客气地颔首。
“你身后那奴才是谁?”皇上微微眯眼看向黄楚然,由于火光有些昏暗,加上黄楚然又低着头,他看不大真切模样,只觉得这身材单薄得不像常年在身边伺候他的奴才。
黄楚然被他这一声唤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隐约觉察到腿有点麻,她只是想做一只偷偷窥视圣容的鸵鸟,不想做与圣上对视的出头鸟。
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刚卡在喉咙的那句“奴才是沈公公身边的小太监”还没蹦出口,喻以南就先帮她接了围:“回皇上,她是奴才的心腹,皇上可以放心。”
皇上听了这话便不再多说,挥挥手就让他们退下。
黄楚然流到一半的冷汗戛然而止,刚要转身才发现腿真有点麻了,于是,她便在皇上微微惊异的目光中慢慢挪了出去,挪到一半被喻以南嫌慢直接拽了出去。
“等等等等,”黄楚然尽量压低了声音,“我腰伤还没好,你不会又想把我胳膊拉残废吧!”
喻以南这才松了手,而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金石桥上,头上顶着着漫天繁星,抬眼望去星河如瀑,目光所及之处满是辉煌宫灯,如游龙穿梭在琼楼玉宇之间。
“可你现在能走能跳,完全不像是腰伤很严重的样子啊!”喻以南背靠着石栏,嬉笑地看向她。
“那是因为我坚强!”黄楚然不满地鼓起一边脸颊,狠推了一把喻以南。
在喻以南差点重心不稳快要往后仰下去时,她又眼尖手快一把拽住他的领口,把他拉了回来,两人的身子毫无意外地撞在一起,喻以南惯性握住她的双肩,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忽然强烈地感觉到眼里和脑子里全是她。
黄楚然抬头迎上他灼热的眼神,彼此的呼吸也交缠窜在了一起,喻以南的眼眸里没有星星只有她,而她的眼眸比星星还璀璨。
“是不是我要把衣服脱掉,让你看看腰上那一大片淤青你才相信我确实被你伤得很重?”黄楚然眨了下眼,仿若她眸中的星星也随之闪烁了一下,眼尾又长又翘,任由俩小梨涡迷死人不偿命地陷进嘴角。
喻以南怔了很久没说话,就安静地看着她。
黄楚然很没面子地又眨了几下眼,松开领口转而拍了拍他的心口:“诶,我和你说话呢!”
“哦,”喻以南回过神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对你这种豆芽菜身材没兴趣!”
“那恶趣味又是怎么回事?”黄楚然冷嘲热讽打脸他人时还不忘给自己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打脸来得太快,喻大总裁别开眼神,装没听见地目视前方。
“快看,流星!”黄楚然兴奋地指着天际处。
“小点儿声!”喻以南嗔怪了一声,旋即转过身和她一起看向难得一见的流星雨。
黄楚然在一边摩拳擦掌,表情非常激动:“我得好好想想许个什么愿望!”
“迷信!”喻以南轻笑着摇摇头,再次后退到石栏边,倚着石栏上的雕龙刻凤的圆柱头,专心致志地注视着正聚精会神许愿的黄楚然。
黄楚然双手合十,神情肃穆,正儿八经地默默许了个愿望。
她的愿望不多,就一个,在这一个愿望的短暂时间里,喻以南在流星划过的一刹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他和黄楚然在一起时经常会出现的不适感是什么,是心动!
“好了,我的愿望许完了!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吗?”她睁开眼甜笑地望着喻以南。
“那就……”喻以南用舌尖抵着上牙后牙槽,斜睨了一眼,“随便走走?”
“嗯嗯!”黄楚然忙不迭地点头。
说着他就自个儿越过她走在了前面,黄楚然跟小尾巴似的缀着后面。
喻以南刚刚明白了心意,但却没有豁然开朗的愉悦,更多的是担心,各种复杂的担心,如果他早点懂得这种感觉,他根本就不会让她进这部小说……
“唉,喻总,这样的小说背景就不能提供手机吗?什么时候你能发明一种和三次元连接的二次元就好了,我就可以做直播,让尔等凡夫俗子看看晚上的故宫到底有多美?”黄楚然可惜地叹道。
喻以南:“……”
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喻大总裁发现自己却更不想和她说话了。于是在御花园的转转悠悠中他又情不自禁地思考另一个困扰他的答案——“我为什么会喜欢黄楚然?不应该啊!”
月上中天,此刻已经三更。
喻以南领着黄楚然游荡累了后回到了永安殿,黄楚然一面打着哈欠也不用谁招呼伺候,自顾自地洗漱后就理所当然地爬上了喻以南的床,占用了他的玉枕和锦被。
“……”
喻以南本想批判她,可话到嘴边隔着蓝色的纱帐看见黄楚然翻了个身面朝里,突然他就什么也不想说了,默默地穿着中衣走到格栅外守夜的床榻上,挥手赶走了守夜小太监,自己躺了下去。
床有点窄,不过也将就了!喻以南不怎么舒服地动了动身子,三次元那边有人欲言又止的声音。
“说!”他将声音压至最小。
“喻总,”是兰芝芝,她扭捏了一阵又继续道,“作为好朋友,我得提醒你不要太感情用事啊!”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喻以南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眸半睁着留意周边情况。
“女生都会很敏感,你是不是喜欢上黄小姐了?”兰芝芝紧张地问道。
“是!”喻以南回答得十分果断。
兰芝芝那边好像也猜到他会这样说,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旁敲侧击地认真道:“喻总,BK集团可不能没有你!”
“你放心吧!我会回来!也会把她带回来!”
兰芝芝:“……”
三次元的三观矫正实验室里。
“怎么样?怎么样?”谷月抱着杯奶茶凑上去,“兰姐,你给分析分析,喻总真的会要美人不要江山吗?”
“对啊,兰姐,你们都十几年的好友了,快给我们八卦八卦!”连一向冷漠的卫琪也忍不住想听喻以南的八卦。
这时,吕峰很体贴地端了两把椅子搁在银色圆桌周围,卫琪一看也跟着端了两把,后知后觉的黄蕤之从众地拎了一把椅子过去,谷月从风衣的大包里掏出两袋瓜子,又从饭厅里拿了几瓶饮料摆在桌上,准备开启茶话会模式。
三双求知的眼神和一双呆呆的眼神齐齐看向兰芝芝,兰芝芝揣着白大褂的兜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就恨铁不成钢道:“唉,如果他们真成了,黄楚然可就是喻总的初恋,你说他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完了,我要失业了!”谷月哭丧着脸一阵哀嚎。
……
黄楚然心安理得地躺在别人的床上,虽然晚上逛得挺累,但她真心睡不着,腰上的淤青也在隐隐作痛。
她抬手将埋在长袖里的三观矫正微型系统玉镯取下搁在枕头边,偏头从帷帐看向格栅的方向,接着又若有所思地盯着帐顶,眼神坚定中划过一丝狡黠,心道:“或许回到三次元我可以写一本《专撩变态总裁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