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小六子、孙可言等一行8人在瓦子门口分别上了王府派来的马车。小六子和孙可言坐在同一辆车里,孙可言非常激动,她感觉既忐忑又向往。郡王府,皇上的儿子住的地方,虽然不是皇宫,但也肯定是富丽堂皇的地方,在她的想像中非常遥不可及,今天,就要去郡王府表演,简直是三生有幸。一旁的小六子似乎提不起兴致,她既不兴奋,也不忐忑,她知道那里肯定不是一个自在的地方,必须得谨慎行事。
小六子看到孙可言默不作声,她的双手握着一方丝帕,不停地绞着,看来,心里很不平静,也许还有些担心害怕,她是比较柔弱的女孩,不像自己天天穿着男装俨然是个男人。小六子为了缓解孙可言的紧张情绪,轻声问她:“姐姐,你紧张吗?”
“紧张。”孙可言小声回答。孙可言到瓦子的时候比小六子长不了多少,她偶尔会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姐妹在一起说天道地,女孩子们集在一起,谈得最多的自然是那种对异性的期待和向往。私下里有姐妹议论过盛平郡王的事,她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本尊,但听说这盛平郡王年轻英俊,深受皇后和皇太后的喜欢,是继位的热门人选。有远远见过的小姐妹据说见过之后彻夜难眠,后来还频频做春梦。
孙可言在心里默默想像着盛平郡王的样子,他应该是个英俊潇洒的年轻王爷,她的脑海里,正在做着种种美好的幻想。爹爹一天到晚希望她嫁个好人家,爹爹看上的,她却无感。也许只有郡王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如果还有她喜欢的那种英俊潇洒,才是十全十美,两人都满意的,可是,这种人见人爱的,肯定也早早被人定下,她有着公主般的高雅的心境,却难免是丫鬟的命运。唉,在找郎君这件事上,父女俩意见总是不能统一。她心生怨言,又不敢和父亲作对,在去王府的路上,她想得很远,心情零乱。
“别紧张,你看我一点也不紧张,我听说如果表演得精彩,还可能会有丰厚的赏赐。姐姐不妨学学我,有赏赐,就当是意外之财,如果什么也没有,就当到王府长长见识,毕竟我们也难得到那么高贵的地方去一次。”小六子轻松举例为孙可言消除紧张情绪。她轻轻地在孙可言的手上拍了拍,示意要她放松点。孙可言回过神来,不免脸一红,却并没有怪罪小六子这个看似有些轻薄的举动。在这种时刻,有小六子在身旁安慰她,她觉得非常温暖。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大家从马车上下来,还没进王府,小六子和孙可言就被眼前这气派的府邸所震撼。小六子也算是来自富裕之家,但还是从没见过如此豪华气派的府邸。
他们在瓦子管事刘全的带领下进了花园后厅,这也是表演前侯场的地方。演戏的需要换妆打扮的时间长,都挤在一起各自妆扮着,小六子的表演一向不需要太多外在的装扮,她仅仅会在表演的时候再披上一个醒目的斗篷就好,因此,大家做忙着化妆准备,而她却得闲,天生有些闲不住的她,免不了想去四周溜达溜达,她想也许只有这一点点空档,才可以让她好好看看这豪华的王府,她想去走走,才不枉来这一趟。。
陌生之地,又怕被人发现,她蹑手蹑脚的从里间出来,想提前去花园看看园子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熟悉一下环境,也是为等会的表演增加一些把握。
因为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她不免蹑手蹑脚,还要光顾前后左右,走出来没多远,正顾着看后面她,一不小心,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她还将对方狠狠的踩了一脚。
“对不起对不起。”小六子慌忙转身道歉,她低着头不敢抬头,也不知碰了个什么人,可以肯定不是瓦子里的人,她想能够进到了王府的,不是王府的人,便也不是普通人吧。
她低着头,等候发落,在等待的时间,眼睛正好看到对方在拍打着着他的锦袍的下摆。虽然是素色锦袍,但是上面的刺绣和做工很不一般,非常精致,小六想完了,光看这行头就知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小六子想自己真是该死,一到王府就闯了祸,希望不会有太坏的结果,她的心怦怦直跳,老天爷,求好运。
猛然,拍打袍子的那只手上,一串沉香引起了小六子的注意,它是那么眼熟,小六子偷偷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沉香手串,这两串简直一模一样。这个惊人的发现让她顿时忘记了规矩和身份,她壮着胆子将头抬起。
一袭玄色窄身锦袍,腰系玉带,衬托着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姿,低调的颜色,更彰显他优雅高贵的气质。他下巴微微抬起,目光炯炯,站在回廊的逆光里。身后的花园,月季正妖娆,浅红色的新蕊,明媚如霞,那如锦的花团映着他的身姿,花团锦簇不过是虚幻的陪衬,他明亮的双眸熠熠生辉,正注视着小六子。小六子的目光与他相遇,瞬间失神,她不敢对视,内心一片慌乱。
终于,她缓过神来,却是莫名的不知所措,这一刻,她的内心再也不是随意洒脱的男人小六子,而是紧张得微微有些发颤的花痴小女人。她尤记得当年在莫干山上遇到的白衣男子,一袭布衣,温文尔雅,清朗俊逸,那时的她便认定那是世间最好看的男子,而眼前的男人,看上去是那么的高雅沉稳,卓尔不凡,周身都带着光环,如画中走来一般。两个画面在小六子眼前更替,她思绪万千,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如此不小心!”男子开口,声音饱满而极富磁性,和当年比,更富成熟底蕴,但他语气柔和,不像是责怪,倒像是关切。
“安大哥,是安大哥吧?你还记得我吗?”小六子怯生生的开口,虽然从那串沉香手珠和脑海里依稀的面容她已经可以百分百断定他就是当年的安大哥,可是,当年他乃一介布衣,而如今,他儒雅成熟,身着华服,看上去已不是普通人物。
他应该是考取了功名吧?如今身份高贵的他,还能与当年那个顽劣的少年相认吗?这才是小六子最为忐忑的地方。
男子一惊,安大哥!这个名字真是用得少之又少,他不免仔细端详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少年。
“安大哥,我是小六子,你还记得吗?莫干山相遇的。”小六子进一步提醒。如果他当真不记得或者装作不记得,那就算了吧,她都已经准备好“对不起认错了”这六个字。
“小六子?是你?!长高了。你不是在秀州吗?什么时候来的临安?”赵璟瑜当然记得。那一次的相遇,在他的人生里,是一段不可多得的温暖情缘,一段珍贵的江湖兄弟情。那串名不见经传的沉香手串,这些年一直戴在他的手上,时刻提醒他,虽然世道艰险,但不经意处还是能遇上美好。
“说来话长。家遭变故,到临安来讨生活……”小六子的话还没说完,后厅里有人在叫着苏小六的名字,是瓦子里的总管刘全,应该是要安排上场表演了。
“安大哥,我现在每天都在北边瓦舍里表演,今天是来给郡王祝寿的,我得去后台准备上场了,等我表演完后再和你叙旧。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你?”能在临安遇上旧友,还是一直在她心中有位置的人,小六子是多么的兴奋。遇上了就是缘分,小六子想好好珍惜,她多么想和他详细的聊上一阵。无奈,小六子明白今天的首要任务是表演,她不能误了大事,在王府表演,任何一个人出了纰漏,大伙都得遭殃。她只能先行离开,但她不想和安大哥失联。
“还是我来这里找你吧,你先去忙,忙完你在这里等我。”赵璟瑜明白,在这里,小六子不可能随意走动,只有他来找他。
“好的,安大哥,等会再见。”小六子几乎着蹦着跳着离开去后厅。
“苏小六,你跑哪去了?这里是王府,你以为是你家?你若再乱跑,轻则断腿,重则砍头,我可救不了你。”刘总管狠狠告诫小六子。
小六子低头吐了吐舌头,有这么吓人吗?她现在心情好得很。幸好刚才到外面去溜溜,居然遇上了安大哥。我安大哥现在考了上什么功名呢?他虽然没有穿官服,但衣着华贵,可以在这个王府自由行走,应该不是普通官职吧?至少六品,不,也许五品,小六子不断的幻想着。无论如何,她也算是在这个临安城里有老朋友的人,并且还是混得不错的当官的朋友,她瞬间多了几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