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联系不上陆沉,原本放松许多的心脏又再一次变得紧绷。一连好几天,陆沉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儿的线索都没有留下来。
与此同时,陈婉婷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好多次在跟沈悦说话的过程中都直接睡了过去。而之前给沈建国准备的上诉,也因为陆沉的消失不见而变得止步不前。
一切都好像又一次回到了原点,甚至连一丝光线都看不见。
沈悦别无他法,只能够再去找苏棉求救。
直到现在她依旧还记得,那一天的雨很大很大,苏家的管家说苏棉不在家,可是雨幕里沈悦明明清楚的看见苏棉房间的灯亮着。
她知道苏棉是有心不想要见她,也知道那时候她找苏棉帮忙时她根本没有真的用心。
沈悦在苏家的大门外跪了整整一夜,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这场大雨给折磨至死的时候,苏棉才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她说:“沈悦,你这又是何必呢?”
苏棉的眉眼里并无其他的感情,看着她冷淡的似是路人。
可是对于沈悦来说,只要苏棉肯来见她就行了。她想要站起身来,可是整双腿却早就已经失去了知觉,于是只能够跪着仰望着苏棉,说道:“我想求你在帮一帮我。”
“帮你?”苏棉嗤笑道:“你不是已经找了陆沉吗?”
“我……”沈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话音停顿在那里。
而见状,苏棉的眼光里蹦出一丝阴毒,她说:“沈悦,事到如今我就实话告诉你吧,陆沉因为你的事情已经被家里面给软禁了。你怎么就是看不清楚自己跟他的差距呢,你以为你真的能够跟他在一起吗?你觉得以你这样的家庭能够配得上他吗?”
苏棉的话让沈悦浑身一怔,她咬了咬牙,好半天才憋出了几个字来。
“我,我没有……”
“没有?”苏棉忽然蹲下身来,怜悯地看向她,“沈悦,我知道你喜欢陆沉,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又凭什么能够跟我争?”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又凭什么能够跟我争?
苏棉的话如当头棒喝,沈悦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苏棉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想要救沈叔叔。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倒不如因此来做一笔交易。”
“交易?”沈悦茫然地看向苏棉。
“是的,交易。”苏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道:“我可以帮你把沈叔叔给救出来,而以此为交换条件,从今往后,你沈悦不得再与陆沉有任何的瓜葛。”
苏棉的话刚说完,沈悦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苏棉的这番话说得赤裸与决绝,仿佛连最后的那块遮羞布都一并撕掉。
可是沈悦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别无选择,除了答应苏棉,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方法。沈建国每在监狱里度过一天,与她跟在医院里的陈婉婷来说都是煎熬与折磨。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告知自己要跟陆沉一刀两断之后,心脏会这么疼呢。就像是豁然开出的一个口子,有风不停地灌了进去,如刀割如剜心。
沈悦答应苏棉,只要等沈建国出来后他们全家便会离开C城。她相信,不管是沈建国还是陈婉婷,都不会对此有任何的意义。
只是沈悦没想到,还没等到沈建国出来,还没等到他们全家离开这个伤心地,陈婉婷便先一步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是周二的早上,沈悦因为心悸猛然睁开眼时才不过六点的光阴。就像是有什么在心里面忽然枯萎,她怔怔地在床上失神了好几分钟。
而等到她去刷牙洗漱的时候,放在卧室里面的手机忽然剧烈地响了起来。一声一声,犹如催命符一般。
沈悦慌慌忙忙地赶到医院,却只看见一具早就因为冰凉了的躯体。陈婉婷的眉眼依旧温和如初,就连头发都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只是沈悦知道这个人再也不会起来了,再也不会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给她准备好所有的一切。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抓着床沿的手仍旧在不停地用力,仿佛只要稍微松开一点,沈悦便会整个人跌坐在地。
一直照顾着陈婉婷的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眉目哀伤地看着她道:“小沈,你也别太难过,陈姐这段时间确实过得不太好,就连晚上都是成夜成夜的睡不着。她知道你最近都在忙着家里的事情,怕你担心所以都一直瞒着你。可是这人啊,终究还是没能够撑得过去。”
原先一直呆怔望着陈婉婷的沈悦就像是忽然被按下了泪腺的开关,一瞬间眼泪簌簌不停地往下落。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昨天还温柔看着她的陈婉婷怎么就这么走了。
原来生离跟死别,一直离她离得这么近。
护士有些不忍地看着崩溃大哭的沈悦,抽了几张纸过去一边帮她擦着泪一边叹息道:“小沈啊,逝者已矣,我想你陈姐也不想看着你这么伤心。你父亲的事情还没有个结果,在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沈悦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倒下,可是内心的哀伤却如同海啸一般渐渐地将她给吞噬。自从沈建国入狱后,她为了陈婉婷的身体,一直都伪装的坚强。
可是她也不过是刚成年的孩子啊,就算再怎么伪装也不会真的变得又那么坚强。
沈悦没有说话,而哭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就好像是要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难过都哭出体外,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会有了接着走下去的勇气。
陈婉婷离世的消息,沈悦没有跟沈建国说起,只是还是一如往常地告诉他上诉进行得很顺利,就等重新判刑宣布他的无罪。
沈悦给着沈建国希望,同时也在给着自己希望。
从陈婉婷离世的那一天起,她再也没有睡过了。每次只要当她闭上眼,陈婉婷的影子总是浮现在眼前,来来回回,不曾消散。
这个家里,到处都是曾经的回忆。到最后她索性直接搬了出去,住在宾馆里。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还是不能入睡,就连精神也逐渐开始一蹶不振。
如果不是还要将沈建国给救出来,沈悦真的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理由。
上帝将她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了,却独独还给她留了一缕光。这缕光让她不至于完全的绝望下去,但是紧闭的门窗,又让她的心一直往下坠。
苏棉是在一周后带来的消息,说是之前指控沈建国做假账的会计转口承认是自己挪动了公款,做假账来陷害沈建国。
而之前行贿的官员虽然打死不肯松口,但是至少也算是有了一点的突破。
沈悦连声跟苏棉道谢,却得到她淡淡地一句“没有必要”。
陆沉这些日子虽然没有再插手沈悦父亲的事情,但还是在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沈悦。在得知陈婉婷去世的消息时,一颗心全都揪了起来。
他无法想象,本就强装着的沈悦正在经历着怎么样的崩溃。
陆沉是多么想要陪伴在她的身边,亲手将她给抱在怀里。可是自从那天以后,他便被下了禁足令,就连学校都去不了,更何况是去见沈悦。
他想要打电话给沈悦,可是却在按下去的那一秒又收了手。那天沈悦的那个未接电话,到现在都仍旧是他心里面的一根刺,一下一下的凌迟着他。
直到现在,陆沉都在后悔着。如果在那个时候,他能接起那通电话,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于沈悦,那么现在他是不是就不会再迟疑了。
可是啊,过去已经过去,同时也再也过不去。
陆沉没有想到,那一天的犹豫,竟然会把她跟沈悦硬生生地推向两条不同的道路。在那么久的岁月长河里,他站在此端,却再也不曾看到过那一端的沈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