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开平是块洼地,下雨就淹,更是个三不管地带,一年到头匪患不断。而碉楼楼身似碉堡,楼体加厚,窗户窄长,便于防洪防匪;楼顶多配以哥特式的穹顶,异常雄伟华丽,整个建筑中西合璧,与当地侨民文化密切相关。开平人有个念想,只要能凑够钱,必修碉楼。
太太:一万五千两?咱们上哪去凑啊?
老纪:现在是关键时刻,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拿出这笔钱,老爷才能出来。
太太:钱库的钱还有多少?
老纪:不多了,这些日子上上下下都要打点,还有好多账赊着拿不回,又被串头的婆姨敲了一笔,几乎都用光了。
太太:把我的首饰都卖了。
老纪:太太,您也知道,金银一落地值不了多少。
太太:你说怎么办?
老纪:倒是有一个办法,我实在是不敢说。
太太;你快说。
老纪:有人想买茶园,开价也很公道。要不我们只卖给他五分之一的面积,估计钱也就够了。
太太:万万行不通,这等于是要了老爷的命。
老纪:顾不了这么多了,真的开了庭,一切就晚了。
太太:让我再想想。
老纪:这样吧,我明天去探探老爷的口气。
一大早,老纪又跑来监狱。他诚惶诚恐地掏出一份合同:老爷,最近的开支很大,要想去打通上面的关系,估计要大破费,柜上和家里已经捉襟见肘了。正巧,有人想买咱家的…
老爷警惕地拿过来合同: 咱家的什么?
老纪战战兢兢地:咱家的茶园,只买五分之一的面积。
老爷大怒,几下就把合同撕得粉碎,砸在栏杆上: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动茶园的念头。
老纪:老爷,您别生气,别的法子我们都想过了,实在是行不通!
老爷气得直抖:你们嫌家败得不快是吗?还帮人家推一把!告诉你,买家就是赵四,他步步为营,目标就是茶园。你们趁早死了这份心吧,那是祖宗的产业,我们家的宝地,就是我死在监狱里,谁也别想动它一丝一毫!
老纪硬着头皮:老爷,我懂了。
老爷摇头:积累念难,倾覆思易。
老纪:您休息吧,我回去再想别的办法。
说完,老纪匆匆离开,惟恐老爷再怒。
老爷如同念着道白:‘问祖宗之德泽,吾身所享者是,当念其积累之难;问子孙之福祉,吾身所贻者是,要思其倾覆之易……’
老纪穿过监狱长长的过道,老爷的声音渐渐远去。
夜深人不静。
太太专注地弹着钢琴,曲目悲壮有力,她似乎要把自己全部的情绪,都发泄到键盘上,每一个重音的落下,都撼动着听者。
门开了,玫姑捧着茶和点心进来,并不敢打扰太太,老纪迎上去,接过东西,示意玫姑下去。
老纪来到太太旁边,轻声叫着:太太,歇歇吧,您已经弹了三个小时了。
琴声戛然而止,太太也骤然泄了气,病人一般地傻愣着,全没有刚才的生气。
老纪实在不忍心再去惹太太烦心,只得悄悄离去。
太太:老纪,等等。
老纪:太太,您休息吧,明天咱们再商量。
太太:没什么好商量的了,我已经想好了。
老纪不知是喜还是忧:您有什么好主意?
太太:我嫁进欧阳家以后,老太爷为了奖励我为欧阳家添了两个孙子,把古风堂广州分店划在我的名下。
老纪缓缓地:您是说想卖分店?
太太:应该够钱救老爷出来吧?
老纪:老爷会和咱们拼命的!
太太:先不要告诉他,出了事由我担着。
老纪:这可是纸里包不住火的大事,您再想想吧。我估计与其卖分店,老爷宁愿不出狱。
太太:问题是不救老爷出来,就能保住分店?我看总店和茶园都悬了,赵四的目的决不仅仅是把老爷关在监狱里。
老纪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太太:这两天你辛苦点,多跑跑广州,帮我拿着那边的主意。
老纪:您放心。
大兴和茶庄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龅牙苏兴致勃勃地进来: 四叔公,我给您道喜了。
赵四:何喜之有?
龅牙苏:欧阳俊要把“古风堂” 广州分店卖了。
赵四冷冷地笑着:看来是逼急了。欧阳俊,你家的产业都将一笔一笔跑到我名下的!
龅牙苏:那叔公您不抢先买了它?
赵四:倒是要派几个人去的。
龅牙苏:几个人?买还是抢?
赵四:都不是,傻小子,是去压价,我压他三天的价,最后再收了它。谁让他等钱使,他等不得,我等得。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几十年了。
龅牙苏:您就不怕被别人买了。
赵四:茶叶铺不是那么好盘出去的,再说这又不是笔小数目。
龅牙苏:那开庭的事?
赵四:还开什么庭?他能出来,家里的钱也抖落得差不多了。我能让他进去一次,就能让他再进去!我还没玩够呢。这两天你带着人就住在广州,不要回来了。
龅牙苏:得嘞,四叔公。
古风堂茶庄广州分店外,一块醒目的大招牌上豁然几个大字:店铺吐血大甩卖!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好端端的这么大的茶庄要甩卖,真新鲜,进去看看。
一批人进入茶庄看热闹。
又来了几个闲人看着招牌:不会是凶宅吧?
闲人吐舌头:说不准,快走吧。
神秘的白衣人坐在茶庄对面的米粉店里,一边喝茶,一边悠闲地瞄着茶庄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