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直就租房住,有什么不对么?”他挠了挠头,有点迷糊。
她愣了半天,声音有些飘忽,“我……我先走了。”突然站起身,似乎内心受到暴击,跌跌撞撞地走了。
“我送你啊——”身后的林亦原朝她的背影喊道,然而她并未理会,反而加快了脚步。林亦原摸不清头脑,也只得骑上他的黑色电动车回家算了。
曾美欣浑浑噩噩坐上出租车,车子向前行驶后,司机扭头问:“去哪儿啊?”
“去哪儿?”她头脑一片空白,如同被水洗过。这时,一辆黑色电动车从出租车旁平稳行驶而过,电动车上的林亦原戴着头盔一闪而过。
曾美欣眼前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师傅,快!跟上那辆电动车,对对,就是黑色那辆!”
他家住得并不远,就在几个路口后的幸福小区,出租车上的曾美欣也一路跟踪他到了幸福小区门口。
小区显得很陈旧,很有市井生活的气息,和曾美欣之前想象的金碧辉煌的豪宅实在是云泥之别。她一个人站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区门口,伸手捂住嘴,浑身微微颤抖,几乎不敢置信!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和门卫室的人熟稔地打招呼进去,她简直不能相信……
这时候,门卫室走出来三个说说笑笑的大妈,其中一个额头很宽的大妈嗑着瓜子,见她脸色发白,便好奇问道:“怎么了,闺女?”
曾美欣此刻心中还在欺骗自己,也许……也许他是来探望朋友的呢。
她忙抓住大妈问:“林亦原不住这个小区,对吧?”
大妈扭头吐了一下瓜子壳,笑了,大嗓门说:“你说小林呀,老邻居了,打小就住在这儿,我们看着他长大的!”
另一个大妈也笑了,“是啊,我家丫头和他是小学同学,家里还有他小时候的照片呢。”
宽额头的大妈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她还不信,“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他家的包子铺以前就开在小区门口呢,喏,就那儿!”伸手一指,不过那家小铺子现在已经改卖面条了。
旁边一个瘦大妈似乎回想起从前的味道,也插嘴怀念道:“林大姐做的包子可好吃了。”
闻言,曾美欣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怪在粤菜餐厅的时候,他说他妈做的包子好吃呢,原来是卖包子的!
曾美欣捂住嘴,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万里晴空,简直不能接受这晴天霹雳——老天爷,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不对不对,他母亲是做什么的,不能决定他的身价!也许他爸妈很早就离婚了呢。
说到底,他的爸爸究竟是不是凌源远董事长——这才是决定她这个男朋友是凤凰还是草鸡的关键!
她几乎是战战兢兢地向几位大妈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他家是卖包子的?那他爸也是?”
“这个不是。”
她眼里突然升腾起一丝希望的小火焰,还没来得及细问,宽额头大妈已经迫不及待说出了答案:“他爸早死了,都死了十几年了,大伙儿都知道的。”
“没错。”另一个大妈点头附和。
旁边那个瘦大妈叹了口气,“小林年纪轻轻就没爹没娘,太可怜了。”
此时此刻,曾美欣心里抱持的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也被彻底摧毁,梦幻而金碧辉煌的豪门梦如大厦倾塌,满地残垣断壁,支离破碎。
“喏,小林就住在那栋楼。”大妈浑然不觉她内心山崩地裂,指了指不远处那幢老旧的楼房。
她走近了些,这是一栋九十年代的旧式楼房,楼道口废弃着一架落满灰尘的自行车,车轱辘已经生锈了。
本想凭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冲上楼去,至少冲上去找林亦原问个清楚,至少揪住他的衣领破口大骂他一顿,消消自己心里憋闷的火气。
可是眼前破旧衰败的一切让她心生胆寒,没有勇气再往前迈出一步。
失望至极,曾美欣转头跌跌撞撞地走了,浑浑噩噩地逃跑着离开。心里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了,只想逃离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这栋老旧的楼房上,林亦原吭哧吭哧地刚刚爬上六楼,将一串叮铃当啷的钥匙拿在手上晃悠,还没到家,他就发现自家门口站着人。一仰头,见是凌源远和秘书老吴,他父亲凌源远手上正提着包装精致的水果篮站在门口处等他。
凌董回头见他来了,笑眯眯地问他:“阿原回来了?”
“嗯。”他点点头,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这时,“吱呀”一声,对面邻居家的铁门打开了。中年发福的邻居大叔出门倒垃圾,大叔身穿汗衫和拖鞋,一出门撞见此情此景,好奇问道:“小林,你舅舅啊?”
林亦原语气淡淡:“哦,这我爸。”
邻居大叔倒抽一口冷气,脱口而出:“咦,你爸不是死了吗?!”
他个心直口快的主,见众人瞬间脸黑,才发觉说错了话。连忙道歉,一拍快要秃顶的亮脑袋,恍然:“哎呀,当初林大姐可能开玩笑的,我给当真了,莫怪莫怪啊。”
“没事儿的,刘叔。”林亦原若无其事地笑着回答。一边打开自己家门,让他爸先进去。
进了客厅以后,凌董把手上的果篮往茶几上一放,黑着脸问儿子:“你妈当初到处跟人说我死了?”
“是啊,”林亦原点点头,想也不想回答:“说了十几年了。”
他到现在都记得小时候,街坊邻居问他爸去哪儿了的时候,妈妈统一霸气答复:“死了!”
九十年代的楼房普遍有点采光不足,这间屋子光线也有点暗,林亦原“啪嗒”一声按开电灯,屋子里瞬间亮堂了起来。
本来凌董还因为刚才的事儿特别生气,但一见到案台上爱妻林媛媛的黑白遗照,他的气马上就消了,带着思念之情点上一炷香,连语气都变得温柔:“媛媛,你就这么恨我呢,非得到处说我死了……当年,我也是不得已,一边是亲妈,一边是媳妇,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怎么办?”
他语气哀愁,缓声道:“如今可好,你俩都走了,家里没人吵也没人闹了,就剩下我跟阿原两个人,孤零零的。”
照片不回答,只是微笑着。
……
半晌,他又转头对儿子说:“阿原,你什么时候搬回家住吧。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总是冷清得很。”
说这话时,他声音有点苍凉之感,颇有一种英雄老矣的悲凉。
林亦原拿了一个通红饱满的苹果给他爸削皮。闻言,他手上动作一顿,长长的苹果皮掉了,抬眸道:“哎呀,老爸,我跟你说过,我在这儿住得挺好的,邻里街坊也挺照顾我,我不想搬!”
凌董无奈:“行,随你吧。你要是哪天想通了,家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