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当莉娅找到林亦原时,他正一个人正坐在许愿池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水池子发呆,水面波光粼粼,映照着斜阳西下。
莉娅在不远处的橡树下望着他,心里十分惋惜,那个夕阳下的男子早已没了往昔的活力,同时她迈步不动声色地朝他走去。
林亦原虽然皮肤黝黑了点,但胜在轮廓硬朗,阳光帅气,吸引了来往的路人不时回头,只是他望向许愿池的眼神有点恍惚而无神。
突然,他站起身来向着许愿池伸出一只手,眉头痛苦地皱起,决绝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同什么痛苦的东西永别。
这惊魂一幕,吓得莉娅一股脑飞奔过去,一把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他的腰,失声惊叫:“不要——”
她跑得太快,手上的力气也因为着急而太过用力,差点儿没将林亦原推倒在地。好在他反应够快,一个趔趄稳住了重心,才没摔个狗啃泥。
“你在干什么?!”莉娅抬眸质问,凝视着他的双眼。她又气愤又害怕,刚才一瞬间吓得心脏都缩紧了,此时几滴晶莹的泪珠还粘在睫毛上。
“你有……病吧。”林亦原语气从愤怒到迷惑,逐渐变得轻弱。
本来因被人推了一把差点摔倒而感到火冒三丈,等他看清楚莉娅脸上的表情是真为自己很担心,连泪花都吓出来了……他心里突然微微动容,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微妙心情。
他突然感到有点不自在,低头咳嗽了一声,然后才抬眸看了她一眼,撇撇嘴,开玩笑道:“你以为我要跳河自杀啊。我又不傻,这水这么浅。”
许愿池里的水深只能淹没过成年人的膝盖,想要溺水都不容易。莉娅看了一眼池水也瞬间明白过来,为自己刚才的担忧而不值。她不动声色揉了揉眼睛,顺势擦去睫毛上没掉落的泪滴。
他转身正面对着诺大的许愿池,对着满池子水底的金灿灿硬币,水面在斜阳中熠熠生辉 胖乎乎的小天使石像的瓶口正一刻不停地往下涌出一股泉水,林亦原轻叹一口气,缓声道:“我只是想扔个东西而已。”说罢,他手一扬,用尽全力将那串镶满水钻的银手链扔进许愿池中去。
“干嘛扔了?”莉娅探头望了望,微微蹙眉,有点焦急,“那可是你辛辛苦苦挑选了那么久的,多可惜啊。”
林亦原语气淡漠,仿佛心灰意冷一般,带着说不出的悲凉,“不重要了,根本没有人会在乎。”
这样的林亦原让人不得不心疼,莉娅顿时心中一酸,他所说的没有人在乎,说的不仅仅是那根手链,更是指他自己……
失个恋而已,为什么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腾起火气。难道除了曾美欣,别的亲人朋友都不重要了么?
“谁说的?!”莉娅突然生气,大声说道,“你这样,只会让真正在乎你的人难过!”
闻言,林亦原一怔,愣在原地。半晌,他回过神来,凄凉一笑,反问她:“不是吗?难道天鹅会在乎癞蛤蟆怎么想吗?”
莉娅听了又是一阵心酸,但她还是站在好友的立场上训斥他:“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就要死要活的,你把其他人放在哪儿呢?你的亲人和朋友都很在乎你啊!”
见林亦原仍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她心里有点难过,转头望了望那满是金灿灿硬币的许愿池,握紧了拳头,似乎在下什么重大决定。
她要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不是没有人在乎他的!
直到莉娅从台沿边下到水里,响起轻轻的“扑通”两声水响,林亦原这才猛地回过头来,眼睛睁大,惊讶道:“你干什么?!”
夏日的黄昏下,池水仍然有些凉意,刚入水的那一瞬,莉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随后很快适应了水温,她还记得他扔出手链的方向,开始在池底硬币周围到处摸索寻找那根手链。
“你……你到底要干嘛?”林亦原又问了一遍,只是语气中惊讶消失,而变成了困惑。
莉娅没回答,只是继续向前走,许愿池里到处都是硬币,相当于陆地上凹凸不平的道路,她穿着高跟鞋,走得举步维艰。弯腰在硬币周围一寸一寸的摸索找寻,不放过任何地方。
其实不需要问,林亦原也看得出她在做什么,只是他想不通,莉娅和自己平时没什么交情,为什么她能做到这种地步?!
而这个问题在莉娅心里根本不成问题,刚才她见林亦原消沉的样子,一心只想着要他振作起来,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是徐盼。好朋友做这样事情叫做情深义重,但对陌生人来说有就点太过了。
但正因如此,正因她做得太过了,林亦原心里才更觉得感动,看着许愿池里那个执着的身影,她到处摸索着,就是不肯放弃!
他眸子里亮光微微闪烁,心里的阴霾一时被风吹散……他正要挽起裤脚去帮忙时,莉娅仰脸一笑,“别下来,找着了!”说着,她已经将手链摸起来了,银白手链被水洗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莉娅仰头对他一笑,脸上犹自带着一点水光,在斜阳的逆光下,她飞舞的几根发丝都被染上了点点阳光,那模样像美人鱼似的,说不出的动人。
“你,”林亦原一阵心悸,话哽在喉头,不知该说什么,他很快反应过来,朝她伸出手,将她从许愿池里一把拉出来。
她的手湿润冰凉,一定是在冷水池里待得太久所致。想到这儿,林亦原后悔又自责,作为一个大男人竟然任由一个女人去池子里帮他捞东西。
莉娅上岸后,从膝盖往下的裤腿都在滴水,她不得不坐在许愿池台沿边拧了拧牛仔裤裤脚,把大部分水分挤出来。
见林亦原流露出自责的表情,她摇着头笑了笑,手链的水钻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她将它重新放回林亦原手心,“拿着。”
他有些发愣的看着手心的手链,那串手链就躺在他掌心,他既不收起它,也不扔掉它,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它。
莉娅叹了口气,生怕他等会儿一时兴起再扔,于是凑近了些,用她白皙的手指将林亦原的手指掰弯曲,让他握紧住掌心的手链。
这时,林亦原突然抬眸凝视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手链是金属,但他的掌心却热得发烫,而且一路蔓延开去,烫到他的心底。
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莉娅弯起眼睛笑了,对他说:“别再扔了,总会有更好的姑娘值得这根手链。”
看着她红润的唇上水光润泽,林亦原的眼睛亮得犹如星辰耀眼,眼眸里倒映着莉娅的影子,他点点头,如痴如醉道:“是啊,会有的。”
听了这话,莉娅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开始振作起来了,自己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如此悄悄打动了他的心,连她自己也毫无察觉,无意间竟撩得林亦原心神荡漾,还没回过神来他就已经怦然心动。
“等等,你脸上有水珠,”她浑然不觉,稍稍踮起脚尖,摸出纸巾给他擦脸。
“我自己来吧,”林亦原伸手,他指尖刚一碰到她的手背,耳朵一红,便像触电了一般立即缩回手。
随即他又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刚想鬼鬼祟祟的再伸出手去,结果她笑了笑,说:“好了。”
“哦,”林亦原垂下头,竟然感到有点小失落。
莉娅看了看远处的橘红色的天边,天边像是火烧云,夕阳已经越沉越低,眼看天色不早了,莉娅说自己要回去了。
林亦原一怔,松开自己握着手链的掌心,另一只手拿起那串银白手链,认真道:“送给你吧。”
“不行不行。”莉娅连忙摆手推辞。
“你就收下吧,”他捉住她的手,硬塞在她手里,动作很轻却很有劲,凝目望着她,“就当是我这个失恋的人一点小心愿。”
见他眼神恳切,她犹豫了一下,轻叹,“好……好吧。”
他的黑色电动车就停在不远处,他看了一眼四周,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不好叫出租车的,于是提议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经纪人很快开车过来接我。”说着,她给在附近逛商场的小琪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挂断后,林亦原挤眉弄眼地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昔阳光热情的模样,化身话痨,“你经纪人是董小琪吧,哎呀,好巧我认识她,她的好闺蜜徐盼还是我的铁哥们儿呢。”
莉娅轻轻捂嘴,嗤的一下笑出声,“是吗?”
他又继续话痨模式,笑嘻嘻道:“我跟你说……”
她抬头凝望他,见他活力四射的样子有一种久违的感动,他又回来了,重新站起来了,她欣慰的笑了,心里为他的振作感到由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