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原重新坐下,轻轻握住她温暖干燥的手,有点做贼心慌,不安地瞥了她一眼。
“过两天我要去美国谈一笔生意,到时候你也出院了,跟我一起去好吗?”
徐盼恍若未闻,只是默然地望着窗外。
傍晚的霞光映照在玻璃窗上,将屋子里的两人镀上了一层浅金色剪影,蓝色窗帘被风吹得微微起伏。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时间在两人的静默中,一秒,一秒地走着……
良久,望着窗外的徐盼才突然反应过来,回过头:“呃,你刚刚说什么?”
生病这段时间她总是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望着窗外愣愣发呆。
他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卖萌撒娇:“拜托,你就跟我一起去西雅图吧。谈完生意后,我还可以陪你去散散心。”
说着,他还摇了摇她的手。
徐盼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被林亦原握住,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装作理了理耳边头发,免得他尴尬。
他才没工夫尴尬,一鼓作气继续对徐盼展开攻势,厚着脸皮嘻嘻笑道:
“你要是不跟我一起去,我就没心情谈生意了。如果我没心情谈生意,凌高集团就会垮掉。如果凌高集团垮了,我爸肯定把我胖揍一顿逐出家门……你真的忍心吗?”
明知道他在开玩笑,但是一见他那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徐盼还是忍不住“嗤”的一下笑出来。
阵阵暖流涌上心头,徐盼静静一笑,“谢谢你,阿原。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听我的。”林亦原笑着从西服内衬口袋里摸出手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随之轻轻滑落,他却并未察觉,扭头热火朝天地笑说:“来,我给你看看西雅图的介绍啊,《西雅图未眠夜》这部电影你看过吧,看完保证你喜欢……”
“你东西掉了。”徐盼忍不住提醒,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兴奋。
弯腰捡起地上的纸条,林亦原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将它交到徐盼手里。
他挑挑眉:“你不记得它了吗?”
徐盼愣了一愣,茫然地打开纸条,折叠的痕迹已经有点旧了。
“徐盼欠同事林亦原大餐一顿,现承诺林亦原随时支取该大餐,时效:永远。”
低声念出纸条上写的内容时,徐盼脸上笑容逐渐明晰。回想起这是当初两人应聘上泽尼公司时,她跟林亦原打的赌,当时是自己输了。
这张纸条不禁勾起了她的回忆,缓慢摩挲着纸条上那个黑乎乎的指纹,那是刚进公司第一天被林亦原用笔涂黑了她的大拇指摁上去的。
“呵呵。”徐盼忍不住轻笑,忽然想到两人如今都已不再是泽尼公司员工,不由得有种时过境迁的失落感。
时间推挤着大家往前走,一回头,恍然发现早已物是人非了。
“这顿大餐,我出院以后还给你吧。”徐盼递回纸条给他。
眼看着林亦原仔细收好,抬头朝她一笑:“不要你还,我要你一辈子欠着我的。”
徐盼:“……”
“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你答应我的那一天。”林亦原从眼底凝望着她,又转头望向斜阳余晖下的窗口,禁不住莞尔笑了,“等以后咱们老了,我就把它拿出来给孙子孙女看看,坐在夕阳下的摇椅里,告诉皮猴子们,这就是爷爷奶奶年轻时的定情信物。”
说着说着,在傍晚美丽的霞光中,望着窗户的他耳畔隐隐有红晕。
徐盼被他所描述的温情的画面所感动,喉咙涌上酸涩哽咽的感觉……那个人把自己当成路边任意践踏的野草,眼前这个人却把自己当成宝,为什么她还要再作践自己。
然而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仅仅只是感动。
“你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吗?”徐盼突然开口,忐忑地望着他。
“呃?”稍稍一愣,林亦原立马反应过来,欣喜地哈哈大笑了几声,“一起旅行最适合培养感情了!这么说,你答应跟我一起去西雅图了,yes!”
看见林亦原高兴地在原地蹦跶了几下,仿佛取得了什么巨大成功,徐盼也静静笑了,也许她真的应该跟阿原去西雅图旅行,说不定真能培养出什么感情来呢。
想这事儿的时候,徐盼选择性失忆了,忘记了自己是先认识的林亦原,后来才遇到了顾凡泽。
出院那天,晴空万里,秋高气爽。
小琪帮着徐盼一起收拾东西准备出院,林亦原有重要会议,说会晚一点过来。
小琪一边将干毛巾折好放进包里,一边闲聊着:“徐叔叔还不知道你生病住院了吧,你怎么跟他说的?咱们提前串一下口供,免得等会儿我说漏嘴了。”
“犯人说的话才叫口供。”
“哈哈哈。”小琪也被逗乐了,“管它叫什么呢,反正咱们得站在统一战线啊。”
徐盼笑着白了她一眼,又开始收拾衣服,“我怕他担心,没说我病了,就跟他说我去海南岛出差了。”
她投过来一个眼神,仿佛在询问小琪是否明白。
“了解。”小琪做了一个手势,又朝她挤了挤眼睛,表示自己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时候,徐盼忽然想起了什么,手上折衣服的动作突然一滞,转过头来,有点犹豫踌躇:“还有一件事。那个,小琪……”
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仿佛要说的事实在难以启齿。
“怎么了?”小琪也停下手中动作,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是一片迷惘。
片刻的静默后,徐盼犹豫了一下,说出来:“你能不能把那双高跟鞋还给我?”
小琪的眼神由茫然转为惊讶,最后变成愤怒,这是她第一次对徐盼发脾气:“不会吧,阿原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还想着去见那个人?!”
徐盼一怔,呆愣在原地,摇摇头:“不是的……”
没等她来得及回答,小琪将毛巾重重扔在病床上,怒气汹汹地说:“不是什么?顾凡泽到底给你下什么迷药了?让你这么不知好歹!”
此时,林亦原本来喜滋滋的提着水果篮,刚好在门外听见这几句话,痛苦地倚靠在门外。
他侧头看了看病房门,眼神中流露出酸涩的痛楚。原来,她还是忘不了顾凡泽。
很想起身离开,但脚下却犹如千斤重,根本迈不动脚步。
病房里,徐盼轻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只是想亲手让那双鞋消失而已。放心吧,我不会再犯傻了。”
小琪立刻消气了,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真的?”
徐盼点点头,心头一酸,不知是喜是忧。幽幽说道:“徐盼和他从来没有任何关系,莉娅消失以后,也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了。”
转头望着窗外,银杏树上的黄叶比前几天少了很多,阳光一缕缕照耀在树上。
她眼神怅惘,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想得很清楚,如果不能了断和顾凡泽的纠葛,我又该怎么面对今后的人生……尤其是无法面对阿原,他对我那么好,我只觉得欠他太多。”
话刚落音,门外的林亦原转悲为喜,要不是此时是偷听,他几乎想要冲进去,一把抱住徐盼,大笑着对她说:不多不多,还要欠一辈子的!
小琪仍然隐隐有点担心,但还是选择了相信,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说:“晚上我把鞋给你送过去,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