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们聊得并不愉快，让我猜猜他对你说了些什么，嗯……他对你没兴趣？让你别再对他纠缠不放？”顾桥南话里字字带刺，沈桑榆不知不觉憋得整张脸通红通红。
“看你这哭丧的表情，不会真被我说中了？”他幸灾乐祸地摁灭手里的烟头，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好像她被顾西蒙拒绝是一件多么好笑的事情。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顾桥南无辜地瞪着眼睛问道。
“你跟踪我？”
“是不是路过这条路的人都是跟踪你而来？”
沈桑榆气得手握成拳头直发抖，顾桥南看上去十分儒雅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却尖酸刻薄，这一点简直和顾西蒙一个德行，不愧是兄弟！
“沈桑榆啊沈桑榆，被一个顾西蒙迷得团团转，你可真是没出息。”顾桥南可惜地摇着头，“不过你放心，就算火星撞了地球，他也不会看上你的，他的心里早就有人了，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再说一个秘密给你。”
顾桥南神秘兮兮地四下张望片刻，才小声地说道：“他小的时候，杀过人，所以才躲在那个破山城不出来，他啊，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可小心着点。”
沈桑榆心里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被瞬间点燃了，心狠狠一个抽动，下意识地瞪着他往后退了一步，眼里全是毫无遮掩的畏惧，脚下一绊，险些跪下去，幸好身后一双手及时扶住她，一堵宽阔的胸膛贴住她后背的同时，顾西蒙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和谁说话？”
沈桑榆猛地一个激灵，浑身一抖，没意识地开口：“顾桥南。”
“人呢？”
她这才如梦初醒，环顾四周，除了自己和身后的顾西蒙，哪里还有第三个人？顾桥南是什么时候溜走的？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不见了！
“你……你没见着他？”沈桑榆紧张地舌头直打结。
顾西蒙孤疑地望着她，等她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之后，才摇了摇头说：“你确定你不是在自言自语？”
“当然不是！”她强烈否认，她又不是神经病，一个人在这种巷子里自言自语？亏顾西蒙想得出来。
顾西蒙思忖片刻，目光变得有些古怪又有些游离，忽然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向自己，一低头，他温热的呼吸声便喷在她的额头，她只得僵硬地随着他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顾西蒙步伐沉稳，一步步带她走出巷子，走向阳光。
沈桑榆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里，但她笃定，无论他带她去哪里，她都心甘情愿。
霍城昀的眉紧紧皱在一起，盯着沉睡的沈桑榆一筹莫展。他诊所里的这座沙发，沈桑榆已经不知睡过多少次，但显然并没有太大起色。
“你是怎么让她睡着的？”霍城昀问身边的顾西蒙，顾西蒙的脸色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十分钟前他抱着昏睡的沈桑榆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理直气壮地像个救美的英雄。
“安眠药。”顾西蒙回答地言简意赅。
“你想毒死她？”
“那是霍大医生你开的处方药，从她的随身包包里掉出来的，要说毒死，第一凶手也不该是我吧？”
霍城昀一时无言以对，抓着头叹了口气，窗外蓝天白云，室内却一片低压。
许久之后，顾西蒙才淡淡问道：“她这个样子多久了？”
“从沈晚死后。”
沈晚死的那个晚上，沈桑榆像被人抽空了所有的知觉，一动不动地跪在沈晚的尸体边，无论谁来劝都充耳不闻，她不说一句话，没掉一滴泪，像个没有灵魂的孤魂野鬼，这种状态持续到宋美戚把她送到了医院的精神病科。那个时候沈桑榆才慢慢从自己的噩梦里爬出来，并不是因为药物残酷的副作用，而是因为，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别人异样的目光——那种看神经病一般的眼神。
谁说不是呢？出入于精神病科的病人，饶是看起来正常，都会被别人自动划为不正常的那一类人里。
“你治不好她？”
霍城昀无奈地摆了摆手，“再医术精湛的医生也救不了一个不听话的病人。几年前她的病情趋于稳定后便自作主张地停了药，索性那时候她一切都正常，几个月前她突然发疯地去找你，见到你后，病情再度开始恶化，话说回来，你才是她一切病症的源头吧？”
顾西蒙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声音里尽是嘲讽，“你现在是打算把病因归我头上？我什么都没做就被你判了刑？”
霍城昀勾住顾西蒙的肩膀，慵懒地大笑起来，“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认真？”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你什么时候认真过？”
时间好像回到很多年前，那个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口无遮拦的年代，那个时候顾西蒙还没活得像现在这样沉稳，那时候霍城昀也不像现在这样没心没肺，偶尔想起来，那时真是他们最好的年代。
顾西蒙低头看向熟睡的沈桑榆，山城里的偶遇，细雨里的等待，画廊前的纠缠，一个个画面过度成一部电影掠过脑海，无数个熟悉的场景连成一线，不断提醒着他这个女孩子和自己无法撇清的关系，谁会想到，经年累月，她仍是他的无可奈何。
霍城昀突然有些不忍，将视线从顾西蒙身上移开，涩涩地开口：“也许你可以陪着她治好她自己。”
“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担包袱？”顾西蒙低头轻笑，摇着头对霍城昀说道，“阿昀，你别忘了，我当初是为什么离开B市的。我离开了就没想过再回来。”
“但你还是回来了。”
“所以我要走了。”顾西蒙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其平静，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淡然，他有一种能把任何大事都处成波澜不禁的姿态，霍城昀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他内心之强大，要知道，人不可能没有弱点，有的人在弱点面前懦弱无能，而有的人却可以披荆斩棘，即使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