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巨大的月亮照耀着这座繁华的城市,江面上倒映着粼粼月光,宛如美人鱼破碎的鳞片。
然而月光总有照不到的地方,有光芒的地方就会有阴影。
帝都西郊的丛林里,一座古老的哥特式建筑静静耸立在一片红色花海中央。即使是夜色也无法掩盖那样触目惊心的红色,宛如从地狱深处蔓延而来的烈焰,在月光无法照到的阴暗角落里寂寞地燃烧。
夜风吹过,彩色的花粉颗粒在空中连绵交织成一片薄薄的雾,久久不散。
两道光柱穿透云封雾锁的森林,伴随着汽车的轰鸣,惊散了古堡塔楼顶端栖息的夜鸦,漆黑的羽翼遮蔽了微弱的月光纷落而下。
古堡外的雕花铁门自动打开,汽车驶进了庭院。
一个人裹着黑色披风、带着宽边的黑色礼帽,从汽车里走了出来,步履匆忙地走上台阶,推开古堡的门。
他刻意压低下颚,将面貌隐藏在宽大的帽檐下,发丝后的一双眼睛透着冷亮的光,看上去犹如一口无波的古井。
刚刚踏入古堡,他就感到一丝肃穆而压迫的气息扑面而来。穹顶和石柱上栩栩如生地雕刻着天使、圣母、魔鬼,垂直锐利的线条让这些石刻看上去神圣而不可侵犯。
高大的神龛,供奉着圣母玛利亚的雕像,一枚镰刀状的弯月垂落在圣母的掌心,带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光泽。
角落处的描金三耳红泥炉里的香炭,散发出一阵阵神秘的香气如同迷蒙的幔帐摇曳在整个空间。黑铁艺镂空雕大马士革玫瑰的落地灯,晕染出如梦似幻的光线。
“波塞冬,你来了。”空灵而美丽的声音响起,神龛前一把黑色皮椅缓缓转了过来。
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个神秘的女子,她很美,美得难以看出她实际的年龄,仿佛时光在她身上就此停滞。一层黑色的络纱轻轻裹住她的肩膀,几缕蓬松的长发顺着黑色衣裙柔软的纹路直垂腰际。
衣裙上暗绣的花纹沿着她腰部玲珑的曲线悄悄延伸,散入斜裁的裙摆,化成一缕淡淡的烟波,她只是随意地挪动一下身体,举止间却透着无法言喻的高雅与端庄。
她合上了四角覆盖着烫金古典花纹的圣经,纤细的右手握住垂在胸前的项链——那是一条造型奇特的项链,一枚透着淡淡血红色的半月,中间镶嵌着一颗璀璨的钻石。
她的目光扫过了教堂里端坐的众人。
除了悠悠和雷之外,这里还聚集着许多其他暗月会的骨干成员。
而刚刚那个走进来身穿黑色披风的人,悄悄地坐在了最边上的位置,然而黑衣女子的目光却停在了他的身上。
“波塞冬,你的任务似乎拖延了很久。”女子淡淡地开口,神色里溢满温柔的笑意,相比之下那样轻声细语的责备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月神,您知道,CYAC对那个东西采取了严密的保护措施。”波塞冬依旧维持端正的坐姿,他的脸被高高耸起的衣领遮住了大半,即使在这个明亮的圣殿里,也没有人能看清他真正的样子。“不过我已经有了头绪,再过不久就能拿到那个东西。”
“神……”雷局促地望向神龛旁的女子,“这次Black
Moon计划被迫中止,我很不甘心,我们为这项计划付出了多少心血。”
“你不应该沉迷于过去,应该将目光投向前方。”月神淡淡扫了雷一眼。
“只是……我想说……”雷捏紧了拳头,“破坏Black
Moon计划的是那个叫夏风翼的少年,他是MND局长的儿子,CYAC最出色的少年特工。他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我们应该除掉他!”
黑衣女子霍然转头,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她的目光一寸寸收紧,如同一道狭长的鞭子,死死地将雷锁住。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雷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颤抖。
“我们还有多少事情要做,可你却把目光放在一个少年的身上?不要去管那个少年,明白吗?”
这是命令,雷不敢违抗。
这时,古堡之外传来了停车的声音。
“月神大人,我们的贵客来了,容我前去迎接。”波塞冬躬身行礼,快步走出了古堡。
低低的云翳散开一线月影,照在来人的黑色西装上。
“李先生,欢迎。”波塞冬从座位上站起,礼貌地走过去迎接客人。
“你就是波塞冬?竟以希腊神话中的海神自诩,只是——”黑衣男子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那个身披风衣、脸部隐藏在帽檐下的人,凭他敏锐的判断,他敢断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少年。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除了月神,还没有人见过我的样子。”波塞冬以玩笑般的口吻说道:“那些见过我的人全都死了。”
“你……”男人身边的侍从勃然大怒,刚要大声训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怪人,却被他拦了下来。
李先生眼神复杂地打量着眼前这座典型的哥特式古堡,良久之后,才对波塞冬说道:“带我们去拜会月神吧。”
“请跟我来。”波塞冬冲李先生点点头,门轴在这一刻转动起来,雕花铁门一点点打开。
巨大的月轮破开了云层,悬挂在古堡顶端的塔楼上,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影子。
波塞冬走在最前面,李先生带着随行的侍者们无声地跟在他身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李先生将目光瞟向四周。
这是一座典型的欧式庄园,环形水池里的水滋润着绿意丰沛的七里香篱笆,茂密的英伦玫瑰丛形成一座拱门,花廊四周葛藤垂绕,缠上了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石制桌椅。
路灯幽幽照亮碎石小路,幽谧的古堡深处,隐隐传来某种奇异的歌声。
李先生暗暗好奇,他知道暗月会的人都是狠角色,那个被他们奉为神明的月神,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他始终保存着一丝警惕,这座古堡景色虽美,一种沉闷的窒息无处不在,让他感到压抑。
当古堡大门打开的一刹那,耀眼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古堡的主殿居然是一座教堂,高如山海的烛光照亮了宏大的天顶和壁画,成千上万支白色蜡烛架在数百个银烛台上点燃,一卷红色的地毯一直铺到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