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要等着我
千羽之城2017-09-18 18:007,043

  结果晚上的大雪下到了第二天上午才停。

  昨晚雪太大,高速路都封了,老妈原本是非要绕路回来,被一起筹备画展的同行强行拉住了,后来到了酒店给庾欢发了个视频通话,看见女儿还好好地待在医院里生龙活虎,又千叮万嘱地跟护工反复说了一大堆要照顾好她,这才算是暂时松了口气,挂了电话。

  结果这天晚上庾欢意外地睡得很踏实。

  醒来的时候,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庾欢病号服外面披着棉袍睡衣,站在窗户外面往外看,她住的楼层高,从上面往下看,好像全世界都白茫茫的很干净。

  看着觉得心情特好。

  好到都不抵触做月考的卷纸了。

  反正也是不会,不如早死早超生。

  慕天天和彭昭下午一起过来的时候,她正站在窗台上奋笔疾书。

  窗台的台面挺宽的,她把卷纸铺了一窗台,半身不遂的那半胳膊端着,因为没法摁着卷纸,所以字写的越发七扭八拐惨不忍睹。

  彭昭一看她这样就乐了,在窗台上也胡乱扒开了个地方,把带过来的“庾小驴最爱之一”放在空地上,庾欢都不用看,一闻味儿就知道了是什么,她在英语作文上东拼西凑笔下不停,嘴里很诚实地咽了口口水,“病号特权啊?嫌弃榴莲八百年的彭老板竟然纡尊降贵去给我买榴莲披萨。”

  “我听说某个小孩儿恶人先告状地说没消气不肯搭理我,我这不赶紧来贿赂贿赂。”彭昭凑过去瞧瞧她正在照着阅读理解往作文上抄句子的内容,觉得那作文儿前后跟精神错乱似的交代着驴唇不对马嘴的内容,他勉强自行分辨着快要糊成一片的英文单词,自言自语地艰难翻译着考生的意思:“王女士跟老板说……她要买这只鸡的……妻子……回家——煮很长很长时间……用……腐、腐烂的肉给老人吃?!!!”

  慕天天进门放下东西就进了卫生间洗手,门没关,他不知道彭昭是打哪念了这么一出,反正是断断续续听了这么一段,听到这里终于耳不忍闻了,“微博又曝谁家儿媳妇不堪忍受婆家多年虐待,终于不堪忍受奋起反抗进而投毒了?不过‘鸡’的妻子是谁?‘鸡’是代号吗?投毒还套着情杀?案情挺复杂啊。”

  彭昭:“……”

  庾欢:“…………”

  慕天天走过去跟他们师兄妹俩凑一堆儿,手肘怼了彭昭后背一下,好奇的不行,“手机拿过来我也看看。”

  彭昭把庾欢手里的笔抽走,目不忍视地捂着眼睛十分痛苦,“我念的是你妹的英语作文。”

  慕天天:“………………”

  庾欢很不屑地斜睨了彭昭一眼,端出骄傲矜持的劲儿,强行维持着自己不崩皮,自顾自地把卷纸都拢到一边,打开了披萨的纸盒,尽量让自己气定神闲地径自道:“师兄你这翻译还能再差点儿吗?我写的这么明显,你但凡动动脑子引申一下也能看出来,我写的意思是‘王女士对老板说她要买一只母鸡,回家去给家里的老人煲汤喝’!”

  彭昭和慕天天一块儿沉默了。

  三秒钟后,两个狼狈为奸的青年男子同时爆发出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庾小欢被嘲笑得颜面扫地,郁闷得想把烤熟的大榴莲肉塞进这俩二货嘴里,但是想到塞进去他们还得吐出来,暴殄天物浪费有罪,因此自己没舍得。

  “哎呦喂,我的妈呀……”彭昭抹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靠着窗台支撑自己笑得快软到的身体,“我是水平不行,哈哈哈哈哈……真心疼你们英语老师,就你这写法,估计你们老师判卷子得跟你意念相通才能懂哈哈哈哈。”

  “我得准备准备——”慕天天直接笑倒在床上,说话的时候把手机也翻了出来,“万一你们英语老师时髦,拍个照给你发微博去了,万一再一不小心上个热搜……哈哈哈哈不行我得赶紧先对你取个关!”

  庾欢用一指禅精准地戳在彭昭侧肋骨的痒痒肉上,争取让她师兄笑死过去,又团了张餐巾纸朝慕天天扔去,“你们两个双贱合璧,我是不是应该祝你们幸福美满?”

  慕天天抓着她的纸团击鼓传花似的又往彭昭身上扔,看他接传球似的一巴掌接住了,躺在床上摸着肚子捯气儿,“祝我幸福就行了,‘我们’就算了,我喜欢亭亭玉立小鸟依人型的,你师兄明显是属金刚的我享受不了哈哈哈哈。”

  “还得匀称高挑大长腿是么?”彭昭把纸团弹进垃圾桶,看慕天天在床上连连说对,挑着眉毛不怀好意地笑,“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慕天天一个打挺坐起来,指着彭昭骂了句“操”。

  彭昭和慕天天过来就是给庾欢送吃的连带陪她说说话解闷儿的,目的达到俩人坐了一会儿就都准备走了,临走前彭昭帮她把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归拢了一遍,收拾到窗台上那几张没做完的卷子时,明知故问了一句:“任平生送过来的?”

  庾欢倒是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前天晚上他去找师父下棋,我正好在,他问问你的情况,说要来给你补课,没想到真来了。”彭昭想起来小男生当时支支吾吾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笑了笑,“小孩儿不错,挺靠谱儿的。”

  庾欢想起昨天晚上任平生拧着身子给她讲题,后来下地脚麻得走路直走S弯的样子,要笑不笑地弯了眼角,“还行吧。”

  大概是因为任平生忽然被提起,彭昭他俩走后,庾欢看着外面渐沉的天色,心里慢慢地升起了一点隐秘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九科卷纸她做完了四科,平生划出来的文科的知识点没背,但是把英语单词看了个七七八八。

  她对自己这个效率很满意,觉得身为住院病人,她今天的成果比平时活蹦乱跳还高。

  自我得到了满足,突然就很想跟任平生嘚瑟一下。

  她看了眼表,四点半,学校放学的铃肯定已经响了。

  她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然后歪歪扭扭地坐起来,喊正在准备给她做晚饭的护工,“阿姨,您今晚上多做点吧,我妈晚上回来,还有我同学可能也在这儿吃。”

  阿姨很痛快地答应一声,她穿拖鞋下床,独臂侠似的把慕天天拿过来的水果挑着拿了几样放进床头装水果的小筐里,直接拿着筐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随手扯过几张纸巾点在流理台上把筐里滴出来的水吸干,然后把小筐摆回了床头柜。

  以往她和老妈谁都不会主动邀请某人去家里做客,老妈是因为不喜欢私人空间被打搅,而她则是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

  所以给要到来的客人预备些东西待客——这对庾欢来说是种很新鲜的体验。

  等到回去,放床上的手机正好在震动。

  是任平生打来的。

  庾欢接了电话,那边平生的声音跟她所熟悉的不太一样,听上去心情似乎不错,说话的时候竟然多了不少活生生的朝气,“你等等我啊,我回家换身衣服再去医院找你。”

  庾欢觉得奇怪,就问他:“你干嘛还换衣服?”

  平生的声音很干净又愉快,“跟咱班的人打雪仗来着,裤子鞋都湿了。”

  电话那边庾欢了然地笑起来。

  学生们下雪打雪仗在学校几乎成了代代相传的传统,昨晚下到今天上午的这场大雪,不趁着课间在雪地上大战三百回合都算暴殄天物。

  任平生作为高二五班的“原住民”,跟同学朝夕相处了一年半却仍在班级里是座孤岛一样的存在,庾欢说不准他到底是因为孤僻而被孤立,还是因为孤立而更加孤僻,但是想来想去,总觉得造成这个局面,除开内部因素,多少也应该和成绩以及老师们还没意识到的“捧杀”有关系。

  大小考试次次年级第一,大红榜贴着,奖学金拿着,总是会让一些人眼红的。

  这事儿如果换成是庾欢,她是觉得很无所谓的,她是那种自我意识很强的人,想做的事情就会去做,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所以同样的情况,大概她会有种“老子就是考第一就是拿奖学金就是气死你们”的优越心态,不过换到任平生身上,显然就不是了……

  认识任平生也快一个月了,庾欢知道他其实很渴望能融入到同学当中去,人际关系给他的心理压力甚至要比考大学更大。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

  因为比别人更加害怕寂寞和孤独,更加渴望交流和陪伴,所以才会因为跟同学一起打的几场雪仗,而这样兴奋喜悦。

  听着声音都会觉得是在笑。

  跟庾欢挂了电话,平生快步跑向车站——雪太大了,他今天没骑车,湿了的裤脚和鞋子站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又凉又冷,可是平生却没觉得难受。

  特别开心。

  心里感觉特别松快,像是压了很多年的大石头忽然卸掉了一部分重量,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更加轻松。

  公交车不知道为什么没开暖风,旁边的人偶尔会跺跺脚,平生看着有些人行道上依然十几公分厚的积雪,响起今天他出去上厕所,刚一出教学楼的大门,就被藏在门口埋伏着的几个小女生合力摁倒了。

  领口袖口都进了雪,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又被人欺负了,但是很快他们班的几个男生跑过来,呼朋引伴地又把女生们分别绊倒了。

  女生们的尖叫,男生们的呼喊,笑着闹着兴奋着,平生茫然地从雪堆里坐起来,眨眨眼看看周围闹成一片的各班学生,才反应过来这是玩的不分你我了,不是在针对他。

  他们班的体委曹南费劲儿地把他从雪堆里拽出来,打雪仗打的眼睛都放光了,“任平生你别光被动挨打啊!她们谁再来,你就这样摁着她肩膀,然后脚下一绊——”曹南一边说着一边在他身上给他做示范,一条胳膊勒住平生的肩膀,脚下稳准狠地绊了他一下,他被这两下弄得险些又栽倒,被曹南拉住了,“大学霸你会了吗?待会儿她们再来你就瞅准一个这么放倒!”

  不远处两个男生又被聚成堆儿的女子战队包围了,曹南看见下意识地就拽着任平生的胳膊带他往战团里冲,一边往那边跑一边喊别的男生“快快快,我方战事吃紧,回援回援!”

  打的乱七八糟毫无章法,你推我搡的,不管男女,只要有人被放倒了,必然有几个异性同学糊上去往其身上拍雪,要是没人救援,那就得把人大部分都埋进雪里才算是完。

  平生没跟谁打过雪仗,毫无经验可言,往往曹南传授的那两招还没等用就女生们一拥而倒,连跑都没得跑。

  他后来算算,一个课间,他被这么埋了八次,衣服裤子连着鞋,灌的哪哪都是雪,最后还是跑到卫生间去脱了外套抖落了一顿。

  但是心情特别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同学们打成一片。

  车到了站,他跳下车,看了看表,一边往家跑一边盘算着,待会儿做什么车去医院能在路上少堵一会儿。

  他用上楼的功夫确定了一条要倒三次车的“快速路线”,找钥匙开门的时候才意识到手都快冻僵了,干脆放弃钥匙,敲了敲门。

  老妈开门的速度很快,门一打开,肉菜米饭的香味儿蒸腾在暖洋洋的空气里扑面而来,他心情更好,进门就朝老妈咧着嘴挺兴奋地笑着打招呼,“妈,做什么好吃的了?”

  但是老妈没回答他。

  看着他湿透的裤子和前脸都透了一半的棉鞋,老妈非常震惊,赶紧接过他书包把他上上下下瞧了一遍,“怎么了这是?摔了?怎么成这样了?”

  “妈,”平生很高兴,眼睛也像是在放光,他急于跟老妈分享他今天跟同学打雪仗的喜悦,连声音也比平时轻快,“我今天跟同学打雪仗了!我被他们埋了八次,不过后来我也撂倒了一个!”

  “什么叫你被‘埋’了八次?”老妈愣了一下,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不解,但是说到后面尾音已经挑了起来,家里暖洋洋的安逸气息中,显得有点尖锐,很突兀。

  “就是被绊倒然后被雪埋住……”平生本来是下意识地解释,但是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话没说完就消了音,平生脱了鞋站在门口,袜子也有些湿了他就没去穿拖鞋,踩在地板上,缓和的暖意从脚底静悄悄地透过来,老妈的目光落在他湿了的袜子上,平生不安地蜷了蜷脚尖,反映过来他犯了老妈那些迷信到毫无道理的忌讳。

  “妈……”

  “都什么人才被埋?”老妈突然很生气,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尖锐而严厉地质问他:“我问你呢!你知不知道都什么人才会被人埋?!你还让人埋了八次,还这么高兴?!!”

  平生原本欢快的心迅速沉寂下去,那些经过一路的沉浸已经渗透到神经末梢的活生生的朝气还没等自行消化,就已经被外来的一盆冷水扑灭,他站在老妈面前,很多年不断堆叠累积的无力又蔓延上来,他轻轻皱着眉毛,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烦躁和懊恼,但最终他还是深吸口气,“妈,这跟你想的那些没关系,我们就是同学之间——”

  “啪”的一声。

  老妈打了他一巴掌,把他的解释都打回了肚子里。

  特别响的一巴掌。

  猝不及防。

  以至于脸上火辣辣的麻和疼过了几秒才慢慢烧灼起来。

  平生没抬手去摸摸脸,他只是慢慢地把被打偏的头转过来,静静地看着老妈,然后一言不发地抓起一边的书包,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发泄一样,用了很大的力气关上门。

  “哐当”一下,震得他有些飞起的心一下子又回到了原处,被无形中沉重的巨石重新上锁,继而一切归于沉寂。

  平生闭上眼睛,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暖烘烘的空气里还是能闻见肉菜米饭的香味儿,可是他已经不想吃了。

  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他没开灯,闭上眼睛就这么坐着,脸埋进臂弯里,在黑暗中不断地拷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阴德”这种东西,而自己当年做的那件事真的损了阴德,所以老妈才会变成这样,他也变成这样,所以他要自己来承受老妈怪力乱神的迷信,时时刻刻被那些莫须有的、极其可笑的东西束缚着。

  但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什么都补救不回来了,什么也都无法改变了……

  有今天,他不怪老妈,该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平生自嘲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一边哭一边骂自己:

  活该。

  ………………

  …………

  庾欢一直等到了八点。

  老妈都回来了,饭菜都摆好了,但是她特别坚持跟老妈说再等等。

  庾君卓布展的事情突击似的忙了两天,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需要再画几幅新作品,到时候主办方做宣传的时候用来当噱头。

  画画的事情她在家里画室也能完成,因此有了充足的时间,能够看着女儿,保证直到她全须全尾地伤好痊愈,一直待在她的眼皮底下。

  她因此心情很好,回来听说老师安排了同学来给庾欢补习功课,不光同意等同学一起吃饭,甚至还亲自跑下楼开车到商圈给俩孩子打包了甜品。

  但是直到天都黑透了,菜都冷了,庾欢的小同学也没个人影。

  “你给你同学打个电话吧?问问他什么情况?”庾女士找了个插头给手机充上电,并没有意识到旁边放着的是一个跟庾欢之前型号完全不同的新手机,“外面路不好,也可能回家之后家里就不让出来了吧。”

  庾欢从窗边绕回来,原本的期待等到现在全都被放大成了忐忑和焦虑,“不会的。他说来,应该就不会失约。来不了应该也会告诉我。”

  她拿着手机打开微信看了一眼——没有任平生的消息,他的朋友圈也还是一样的什么都没有。

  不太想打这个电话。

  她觉得任平生会来,就算真不来了,那自己打电话过去问,和他打电话来主动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较起了这个真儿。

  她又把电话放回去,“再等等吧。”

  庾欢在等任平生。

  那是她平生以来第一次等他。

  可是被她等的平生,他从疯狂肆虐的负面情绪里反过劲儿来,已经是差不多又过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缓过来才想起来,他告诉庾欢等等他,他晚点过去。

  一下子清醒过来。

  战栗不安的灵魂仿佛在一瞬间都找到了归宿,他从地上爬起来,打开灯,连忙换了身衣服。

  打开门,他三两步蹿进卫生间,准备洗把脸就走。

  洗完抬头,对上镜子的时候却愣住了。

  ——脸上特别清晰的一个巴掌印。

  半边脸都已经有点肿了。

  这个样子怎么去见人?

  庾欢看见了问他,他该怎么说?

  平生忽然觉得无法面对……

  他动作慢下来,擦了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心里好像自动自发地架了个跷跷板,上面压了两个小人儿,一个说男人一诺千金,他该说到做到不能失约,另一个就较劲地唱反调,不断地质问他,如果庾欢问起来脸上的巴掌是怎么来的,你要怎么回答?你想把你干过的龌龊事让她知道吗?

  不想。

  他不想失约,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他挣扎了半天,最终正义的小人儿占了上风,他深吸口气,又掬了几捧凉水拍拍脸,擦干净里就准备出门——

  他想好了,如果庾欢问,他就什么也不说,打马虎眼,死不承认就得了。

  他回屋拿了手机和钥匙就要走,没想到刚到客厅,被一直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的老妈逮住了,“你干什么去?”

  平生说:“出去走走。”

  “不行,回屋复习写作业去,几点了还往外跑。”

  “写完了,也没什么可复习的。”平生没看老妈,从鞋柜里另拿出双鞋,“待会就回来。”

  然后鞋被老妈弯腰拿走了……

  老妈余怒未消地抬手指向他的房间,“我说话你听不见是不是?不复习就去吃饭,吃完饭早点睡觉!今天哪也不能去!”

  平生很少会跟老爸老妈顶嘴,像刚才那样已经是极限了,这会儿老妈态度强硬,如果是庾欢,可能会抢了鞋不管不顾地拔腿就跑,但是他不会。

  他没有那么叛逆,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再伤害他伤害过的至亲。

  手机正好响了。

  震动。

  他粗略扫了一眼,是条微信,来自“烟雨”。

  平生疲惫地妥协,没吃饭,回屋反手锁了门。

  然后才打开微信看内容。

  ——你还来不来了?

  平生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自己今天不去了,“烟雨”的消息又进来了。

  ——不来你也告诉我一声呀。

  ——你别是路上出什么事儿了吧?

  ——我给你打电话?你能接吗?

  平生死死攥着手机,攥到边缘都硌手了。

  微信在这时又震了一下。

  ——任平生?

  平生扭头看了看亮着昏黄路灯的窗外,低下头重新读这五条练成一串的消息,又点开了庾欢微信上她女扮男装成古代白衣大侠的头像大图,他看着照片里执剑笑傲、英气十足的她,忽然之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渴望,让他一口气含在胸口,伴随着情绪的激荡,他在微信上打着字回她:

  ——我一定去。你等着我。

继续阅读:第19章 那一秒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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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欢喜见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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