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你放心。我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她们说的。”思齐劝慰道。“她是我的妻子,可我却不能大大方方把她带回家在一起,我也太窝囊了。”思齐想着,心里懊恼极了。
他试探着问:“飞燕,和父母在一起,很不方便。要不,我暂时到外面去租了房子,咱们俩先住一两年,然后再攒钱买个房子,交了首付,你说好吗?”
“我其实挺害怕你妈妈,我希望咱们有自己单独的空间。不过,如果你母亲不希望咱们搬出去,那就还是住一起吧。我希望别因为我,把关系弄得太僵了。”飞燕说。
思齐十分感动地说:“飞燕,你真好。”
“是我应该的。你家毕竟也就你这么个儿子,你父母工作也很操劳,你爸爸妈妈就是我的爸爸妈妈。”飞燕诚恳地说。
思齐感动地将飞燕搂在怀里,亲了又亲。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十一月底,全国的非典疫情已经基本控制了。临近年底,上海那边经销商打来电话,一个个电话来向剑楠订货。剑楠除了在单位忙,还在努力安排牛肉加工厂复工。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划运作,十二月中旬,“正宗草原风干牛肉”加工厂又开始投产了。
这天晚上,剑楠心情很好,要铁钢准备了一瓶红酒,给三个人都倒上了一杯,津津有味地讲复工投产的事情。
思齐看母亲脸上春风满面,犹豫着要不要将他和飞燕结婚的消息告诉父母。可母亲谈兴很浓,直到饭吃完了,母亲还在津津有味地讲上海的订单已经排到了年后。
飞燕发来信息:“今晚七点一十有电影《假如爱有天意》,我买了两张票,电影院门口等你。”
思齐看看时间快来不及了,只好换了衣服出门去。
母亲喊住他:“思齐,最近你怎么每天晚上都出去了?今晚留下来,在电脑上给我记录整理一下进货出货的账单吧?”
思齐一手抱着篮球,一边穿鞋子答道:“行,明天晚上我在家给您整理吧,现在有球伴在等我打球了。”
“转眼就是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了,在丹峰市上这点轻轻松松的班,也不在家里帮衬做点事。真是惯坏你了。”剑楠说,“去吧去吧,明天和你爹一起来给我帮忙,最近我手关节不舒服,握着笔都有些难受。”
“好。”思齐答应着,飞也似的下楼,将篮球藏好,直奔影院,和飞燕一起汇合。
当晚放的这部韩国电影,讲了大学生智慧无意中找到了母亲主熙留下的日记,重温了母亲的初恋,从而也发现自己的恋爱竟然与母亲的初恋有些惊人的相似……飞燕看到男女主人公爱情的磨难,泪水连连,紧紧地握着思齐的手。
电影结束了,思齐看着飞燕有些红肿的眼睛,笑着说:“你真是傻瓜,电影是电影,就是演出来的。”
飞燕指着电影海报上的英语,翻译说:“你看,电影的名字,又叫做《不可不信缘》。反正我是相信缘分的,就像我当初和你认识一样,人和人之间,都有神秘的缘分在指引。”
思齐点头,将飞燕的衣服披好,生怕她着了凉。
电影院门前的人,逐渐散开,被夜色淹没了。朝着飞燕家的方向走去,飞燕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是着急又是难为情地对思齐说:“亲爱的,我……我……”
“你怎么啦?”思齐看飞燕结结巴巴,着急地问。
“我……月经上个月没有来,我以为是在野外太操劳,生理期紊乱了,没特别在意。可这个月还没有来。但愿不会是……”
思齐安慰她:“会不会是记错了日子?上次咱们也是白担心一场,先过了这个月再看看吧。”
“好吧。”飞燕害羞地请思齐帮忙去买根试纸测。思齐一下脸红得像秋天的柿子:“这个,我不好意思,还是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飞燕鼓起勇气买来,心里忐忑不安,想起母亲的叮嘱,着急地问思齐:“如果万一怀孕了,可怎么办?”
“生下来呀。那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思齐不假思索。
“可是,咱们的婚礼,是打算定在明年十一的呢。再说,我母亲也希望我等婚礼过后再怀孕。”飞燕说。
“你别担心,到时候争取婚礼提前不就行了吗?”思齐安慰说。
“好吧。暂时千万别让爸爸妈妈知道了。”飞燕低声说。
“那是一定的。你是我心爱的妻子,我不想让你受任何委屈的。”思齐拍着胸脯,又捏着飞燕的鼻子说,“说不定并没有怀上呢。”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了飞燕楼下。看着飞燕家六楼的走廊上的灯亮了,思齐才回家。
思齐出了门,剑楠看了一会儿电视,想着一大摞的帐单要整理,走入思齐的房间,打开电脑。她做了一会儿账,想找出一个夹子,把帐单分开夹住。
她拉开了思齐的抽屉,猛然,一个“结婚证”映入了她的眼帘。
剑楠血液迅速冲顶,心脏狂跳不止。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只手哆嗦着拿出这本“结婚证”打开。
一眼就看到了苏飞燕和穆思齐的合影。
剑楠浑身如遭到雷击一般,天旋地转。她喘着粗气,结婚证在手里颤抖着,定睛再看,没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她把结婚证生气地扔在账单上,摸着胸口,仰天一声:“思齐呀,你真是个不孝之子。”眼前的桌子上,订货单还有一大叠没有清理完,那都将给家里带来大笔收入。“我这样为他忙碌辛苦,心寒哪?!”
半晌,她的泪从老花镜下方流了下来,滴落在账单上。她怕濡湿了字迹,只好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面巾纸轻轻擦拭掉。
她拿着这本结婚证再看,怒火中烧,将飞燕在心里怒骂:“狐狸精,高中时代就勾引我儿子,我倒看看你想过什么好日子。”
她又看着儿子思齐,泪顿时就止不住了:“思齐哪,你曾经是个多么听话的孩子!都说十月怀胎,母子连心,如今你为什么被女人勾引得和母亲对着干?”
她心里的愤怒无处发泄,闷在胸膛里似乎已经就要爆炸似的。她双腿无力,每走一步都感到关节疼痛得厉害。她忍着痛,扶着墙壁趔趔趄趄来到书房。
书房里的台灯发出橘黄的光,铁钢穿着睡袍,舒适地窝在真皮座椅里。工程图纸摆在一边,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里的围棋。
剑楠扶着门站了一会,铁钢浑然不觉。剑楠更是火上浇油——这个家,大家都安稳舒服,只有我是操心的命!
她鼻子一酸,将这本红红的结婚证重重地扔在铁钢桌子上,捂着脸,跑回自己的卧房,将门一关,伤心欲绝地趴在床上哭起来。
铁钢不知道妻子为什么最近情绪波动这么厉害!时而为上海的房产证弄妥了高兴得不得了,时而又为思齐总是往外走,发发牢骚。难道是更年期来了?他心里嘀咕着。用鼠标将最后一个棋子落下后,
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红本本一看,是穆思齐和苏飞燕的结婚证?!
思齐穿着白衬衣,看起来英俊潇洒,像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旁边的飞燕,穿着喜庆的蒙古袍,刘海上的一串玛瑙更衬托出她的眼睛大而有神。
“呵呵,不错。思齐虽然还年轻,不过结婚年龄也是到了。何况飞燕对他也算是一往情深。”铁钢想,“当年我追思齐他妈,可费劲了。如果不是那个晚上趁着大雪夜,借着酒劲,她哪里会是我的人呢?她一向眼界高,瞧不上我的。”
铁钢将思齐的结婚证放下,转身去卧房。房门里传来她的哭泣声。
“这思齐真是,这么大一件事,也不和我通通气,至少让我心里有个准备呀。”铁钢心里责怪着思齐,边拧开门走到床边边思量如何让剑楠心里能舒服些。
铁钢轻轻地抚摸着剑楠因为抽泣而起伏的后背。妻子这么多年来,为这个家操劳,已经老去了不少了。他摸着她有些柔弱的脊梁,心里一阵发酸。
剑楠猛地起身,一把推开铁钢的手:“这下好了,你得意了。儿媳妇称你的心意,我这一辈子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儿。我是注定要孤独到老的。”
铁钢知道剑楠是炮筒脾气。他上前搂着剑楠,拍着她的后背,将她凌乱的夹杂着白发的一缕头发到了耳朵后边,劝慰道:“都已经这样了,随儿子去吧,年轻人过年轻人的日子。你不是还有我吗?”
“我……我……”剑楠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我安排儿子回上海的梦,就……就这样没了,我不甘心哪。”她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趴在铁钢的胸前哭了起来,这几十年的光阴里,积攒的不如意,一时都在这泪水里,流也流不完。
等剑楠哭累了,铁钢抱起剑楠,轻轻放到床上,帮她把鞋子脱下,睡衣解开放到床头,塞上舒适的枕头,盖上被子。
“也算是家里的一件好事,剑楠。你凡事想开点,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都会好起来的。”铁钢吻了吻剑楠。
“我……”剑楠不知道说什么好,巨大的失落将她打倒了,她睁着哭肿的眼睛看着铁钢——他的鬓角也有些白了,这大半辈子,就都这样完了。剑楠的泪不停地如泉水般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