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放下电话，告诉飞燕：“还是回去看看我爸爸妈妈吧。”
“你妈是想让你单独回去看看吧？”飞燕紧张地问。
“我们是夫妻，当然一起回去。”思齐说。
俩人拎着海南特产，一前一后进了剑楠的家门。剑楠穿着一件高档羊绒衣，下身一条羊毛裙，坐在沙发上。
“妈，我们回来了。”思齐喊。
“妈——”飞燕打着招呼。
“嗯。”剑楠坐在沙发上，笑脸迎着思齐，看到飞燕脸色瞬间就晴转多云。
“这是飞燕给您挑的特产。”思齐推了推飞燕。飞燕将手里的袋子放到茶几上，紧张地说：”妈，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剑楠瞥了飞燕一眼，半晌不说一个字。
飞燕尴尬之下，将袋子里的椰子糖、蛤蜊干往外拿。
剑楠手里端着茶杯，朝茶几上瞟一眼，继续喝茶。
“妈，这是飞燕特意在三亚给您挑的特级鲍鱼干，三亚的海域干净，海产品不错。”思齐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
铁钢也从书房里出来，飞燕忙打招呼。
“家里这些东西都有。你爸不爱吃，我本来就吃海鲜过敏的。你都搁茶几上吧。”剑楠利剑一样的眼睛扫视飞燕一眼，停在思齐脸上，“你们不用拿这些东西来讨我的欢心。”
飞燕愣着，咬住下唇。
“妈，我们的一点心意而已。你想多了。”思齐说。
“不错呀。思齐结婚了，懂事不少了，会给父母买点东西了。”铁钢在沙发上坐下，说，“你们到三亚度假感觉如何？”
“很好的，爸。”思齐高兴地介绍三亚那边大家穿着夏天的衣服，大亚湾每天有人下海游泳。
“你度婚假的钱哪里来的？”剑楠问。
“我会把钱还给父亲的。”思齐涨红着脸说。
剑楠转身对着铁钢，“怎么？你还把钱给他们啦？”
“他们才参加工作，没有什么钱。现在到外面租房子，都得要花费。你对孩子一向不克扣，现在孩子大了，又何必呢？”铁刚说。
“我克扣不克扣，对思齐怎样，我心里有数。”剑楠说，“思齐，我可告诉你，过去我惯着你了。家里的钱不用你操心，你要啥我买啥。但既然你不听娘的安排成了家，那你自己好好奋斗。家里的一个钢蹦你也别想得到，我都捐希望小学去。”
“妈，您说什么呢？”思齐不高兴地说，“我和飞燕自己会养活自己的。”
“是的，妈。我和思齐会一起努力的。”飞燕说。
“哼。”剑楠白了飞燕一眼，鼻子里哼一声，“我拭目以待。”说完，她拿起一个小刷子，沾着水精心地给客厅里的兰花的叶子清洗。
铁钢看看挂钟，说：“该做中饭了，我来准备吧，大家想吃点啥？”
“随便。”飞燕和思齐同时说。
“飞燕不是挺能干的吗？咱们享清福好了。”剑楠接过话，自言自语道，“做儿媳妇得有做儿媳妇的样子来，不能等着大人来伺候。”
“爸，厨房里我来。”飞燕说着站起来，走向厨房。
铁钢详细介绍剑楠是上海人，偏甜。思齐喜欢炖菜，他随意，咸的辣的都无所谓。
飞燕闪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大骨头，在厨房里忙碌。思齐和铁钢有些于心不忍，欲进去帮忙。被剑楠一一打发着干别的活。铁钢帮她搬花晒太阳，思齐帮忙去将账目录入电脑里。
她从茶几上拿了一本杂志，坐在飘窗前的藤椅上，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抬头看看外院子里光秃秃的枝头，自言自语：“上海的冬天总是绿意盎然。”
思量一会，她长叹一声：“思齐不回来，我心里难受。看着他带着苏飞燕回来，我心里又添堵。”
铁钢放下花钵，抬头说：“我看，还是让思齐搬回来住吧，省得你天天记挂着他。”
“思齐我什么时候想要他出去过？可看到飞燕，我就浑身别扭。”剑楠说。
“慢慢相处，相互了解就好了。”铁钢叹口气，走到剑楠身边，“家和万事兴，不是？”说完，他抚摸着剑楠头上的白发，帮她拔出一根来递给她。
“你在丹峰市就我和思齐，到底孤单了些。让思齐和飞燕回家，好好安定下来生个孙子让你带带，家里不就挺热闹了吗？”铁钢抚摸着剑楠的带着皱纹的脸，“你和我慢慢老了，儿孙绕膝也是一种幸福。”
“ 唉……”剑楠说着，拭了拭眼睛，“人生万事难如人愿呀。我魂牵梦绕着要回上海，一心想在儿子思齐身上实现，怎么就这么难哪！难道要寄希望于孙辈吗？”
“也许，真的冥冥之中有命运的安排。”铁钢说，“以后说不定真有机会的。”
剑楠摇摇头，告诉铁钢上海那边的房子，只等着思齐舅舅开春后帮忙装修了。等着过了这一两年，房子可以正式入住，思齐还得去那边。
“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今后咱们百年过世，丹峰市和上海的这些房子都是思齐的。现在是他们最困难的时候。”铁钢停了停，小心建议道，“要不，丹峰市新城区的那套房子，先装修着给他们俩当婚房？”
“不行！不要和我提这些。”剑楠断然否决道，“苏飞燕凭什么一进家门，就来我家享受？家里的每一份财产，都是我全力打拼来的。她娘家只是一个卖大饼的，她一心想嫁个好男人实现一步登天。我最看不起这样的女孩子。如果思齐不是受她的拖累，说不定早考了一个好学校，也不至于今天还待在丹峰市这个地方？我心里窝着的这股火没法消。”
铁钢见剑楠固执，只好先劝她请客安排亲家见面，吃顿饭，尽到礼仪。
“呸——”剑楠怒气冲冲，“我还没有认这个亲家！”
“不管怎么样，孩子们结婚了。人家丫头嫁过来，咱们连饭都不请吃一顿，这事传出去，会说咱们失礼，不好听——你也是单位的主席，算是个领导。”铁钢劝慰道，“再说，让思齐在岳母娘那边也不好做人哪。”
“好呀，他们挑思齐的不是，正好让她们一拍两散。”剑楠说，“我正不乐意着呢。”
“何必说这些晦气话，孩子们新婚归来，别让思齐听了，也不高兴呢。”
铁钢好说歹说，总算让剑楠同意了由铁钢做主，在春晖酒店吃顿便饭，就两家人。铁钢答应着，坐下重新到书房里帮剑楠处理发票账单。
弄了一会，听到外面餐厅里传来声音，他走出去，看到飞燕菜已经做好了，思齐帮忙摆碗筷。桌子上摆了一大盆大骨头炖土豆，红烧卤汁牛肉，桂圆红枣蒸鸡汤……飞燕端来一杯木瓜鲜奶汁，倒了一小杯他喜欢喝的五粮液白酒。
他满意地点头，回书房叫剑楠吃饭。
剑楠别扭地站起来，铁钢拉着她的手走出来。
大家围坐在桌子边。飞燕拿着小碗给大家先盛了一碗桂圆红枣汤，铁钢尝了尝说：“不错，桂圆蒸鸡，又甜又香。”
剑楠也忍不住喝了两小碗鸡汤。
思齐问：“妈，鸡汤不错吧？再来一碗？”
“不用了。”剑楠说完，自己装了一点饭，面无表情地对飞燕说，“桂圆鸡汤是甜的，就不用做木瓜鲜奶了。过日子要懂得算账，要不日子会越过越穷的。”
“知道了。”飞燕做了一大桌饭菜，尽管有思齐帮忙，他也只是瞎弄，越帮越忙。自己腰酸背痛，特意为剑楠准备的木瓜鲜奶，却成为了她批评的借口，她心里委屈极了。她盯着自己的筷子，憋着眼泪倒流进去，低声答应道。
铁钢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默，说：“飞燕哪，我和你妈妈下周日中午，请你父母到春晖酒店吃顿便饭。大家都认识认识。你看是你转告好些？还是我来打电话给你父母好些？”
“这……”飞燕说，“您看哪样方便就哪样吧。”
“你让思齐请一下得了。既然以后都是亲戚，就不要那么多穷讲究。”剑楠接过飞燕的话说，“有些小市民，最喜欢穷讲究的，我见得多了，特讨厌。希望苏飞燕回家和你父母说明白点就行。”
“好，飞燕的父母很和气的。”思齐高兴地点头，他扫一眼头也没有抬的飞燕，用脚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飞燕一下，提醒她赶紧表示一下。
“谢谢爸爸妈妈。”飞燕只好强作笑脸说。
饭毕，飞燕把碗筷洗净，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顺手拿着擦桌子的抹布将灶台做最后的清理，剑楠走过来，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排抹布说：“飞燕哪，抹布各有用途。擦碗，抹饭桌，擦灶台，擦瓷片，还有家里其他家具，都各有不同的抹布。你一块抹布抹到底，很不卫生。”
“知道了。”飞燕说，眼泪在眼里打转。
剑楠转身进到卫生间，说：“飞燕哪，卫生间这边地上的头发是你掉的吧？我最看不得别人的头发了。你用过厕所要将地板也要冲洗干净，知道吗？”
“妈，这是我刚用过的。”思齐在客厅里正打算看电视，听了母亲的唠叨，赶紧过来挡驾。
“你结婚三天，就知道疼老婆啦？这地上明明是长头发。”剑楠不留情地说。
“好啦，我来冲洗。”思齐说。
“你帮女人冲洗什么厕所？男人要做这些事情，一辈子都会没有出息的。”剑楠说，“飞燕，你在家可不要让思齐帮女人洗短裤冲厕所什么的。他是男人，知道吗？”
“嗯。”飞燕把泪逼进眼睛里说，“一会儿我来弄。”
思齐只好退回到卧室里去了。
飞燕一个人将厨房和卫生间处理完，剑楠和铁钢也去午睡了。她解下围裙，走近思齐的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坐在床沿发呆。
思齐放下正玩的手机游戏，靠过来安慰道：“怎么啦？”
“没事，我就是想回去了。”飞燕说。
“那怎么行？”思齐说，“很久没有回来了，我爸爸妈妈正在午睡，等一会儿他们醒来了，我们再走吧。”
“我也累了。”飞燕说。
“我帮你捶捶腰。”思齐说着，让飞燕躺下。
“不，我就是想回去了。”飞燕低着头，委屈的泪掉在手背上。
“这是我妈，你别和她计较，好吗？”思齐搂着飞燕，飞燕哭得更厉害了。思齐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过，为了我，忍一忍，好不好？一会儿就回家，今晚我做饭菜。”
飞燕抽泣了几声，在思齐的床上躺下来。
下午告别，窗外的天空飘起了雪花，北风更紧了。飞燕打开门，在风里哆嗦了一下。
思齐回头开了门，对剑楠说：“妈，外面下雪，挺冷的，飞燕衣服穿得不多。我开您的车子过去行吗？过几天我就还给您。”
“我去单位上班就不冷啦？你们自己解决吧。”剑楠说。
思齐撅着嘴关了门，走下楼去追飞燕。
飞燕在风雪中，夹紧了棉袄。她加快了速度，以便让身子更暖和一点。
“咱们打车回家吧。”说着，思齐在门口伸手去拦一辆出租车。
“坐公交吧。”飞燕说着，头也不回地朝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跑去。
思齐气喘吁吁地跟着上了公交车，不高兴地对飞燕说：“你怎么这么不明事理？天气明明很冷。要是你冻着了，如何是好？”
飞燕不看他，转头看着车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泪水从眼睛里无声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