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手里举起了一个模糊的肉团:“看,你的孩子出来了,好健壮的宝宝。十一点五十分,快记录时间……”
护士迅速将婴儿包扎好,打开尿片,给飞燕看了一眼:“苏毛毛,女婴,体重7斤2两。”飞燕还没有看清楚,护士已经将婴儿尿布放好,抱到产房外边去了。
飞燕全身松懈下去,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疲惫的微笑,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护士将婴儿包扎好,打开产房半扇门,喊道:“苏飞燕毛毛。”
思齐和阿古达木凑过来,阿古达木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哇,娃娃漂亮!和她妈小时候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男孩还是女孩?”
“恭喜你们,得了千金。”护士抱着娃娃送到思齐手上。
“女孩好,女孩好。”阿古达木呢喃着。
“谢天谢地,只要母子平安就好了。”思齐笨拙地接过婴儿,低头看着她,实在看不出像谁来。他关切地问:“医生,请问我老婆怎么样?”
“很好。”护士说。
“我想进去看看她,可以吗?”思齐说。
“不行,这里是无菌工作室。请你们带着婴儿上病房去吧,产妇一会儿就好。”说着护士将产房的门关上了。
思齐这才眉开眼笑的地低头看着婴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手臂托举着不敢动,轻轻地说:“穆婉兮,我的臭丫头,快叫爸爸。”
“得八、九个月才能叫人的。”飞燕母亲笑眯眯地说,接过婴儿抱在怀里,边左右摇晃着和思齐走向病房。一个满脸严肃的护士走过,停下脚步对她说:“婴儿才出生,脑袋里还是水。千万轻一点,不要晃着手抱。您咋这样糊涂。”说着,走开了。
“哦。”岳母娘脸红了,尴尬地对思齐说,“我真是老糊涂了。以前怎么带飞燕的,差不多都忘了。”
将婴儿放在摇篮里躺着,穆婉兮睡得很香。阿古达木乐颠颠地给苏海打电话。
“这么快。好,我马上关了店门就来。”苏海乐滋滋的回答说。
思齐守在产房外,等着飞燕从产房里推出来。好半天,飞燕出来了,思齐疾步上前,俯身凝视着飞燕,深情地说:“飞燕,我要爱你一辈子。”
飞燕的眼睛里含着泪,看着思齐说,“我也爱你,一辈子!”
思齐吻着飞燕,一起将移动担架推入病房,和护士一起抱起飞燕放到病床上躺着。
护士量好飞燕的体温,说:“一切正常。”
飞燕母亲站在床头对飞燕说:“累了,你躺着。我这两天特意在包里放了一支好人参。我马上给你泡一杯提提气。”说着去找自己的小手提包。
护士瞪了她一眼:“您老人家是真糊涂呢!产妇累了,正要好好休息。人参是产前吃,不是产后吃。”
“哦。”飞燕母亲被说得一愣一愣地点头。
“如果想给产妇和婴儿喂点东西,可以马上吃点‘开口莲’,这马上就是七月份了,可以消消火毒。”护士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开口莲是什么?”飞燕母亲和思齐同时问,面面相觑。
“不知道。”思齐摇头。
这时候,隔壁一个奶奶抱着一个已经快要出院的宝宝过来看热闹。
飞燕母亲赶紧打听“开口莲”。
“就是败毒的,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我那边临床有一个产妇是早上刚生的,也许准备了,你过去看看。”隔壁来串门的奶奶说。
“嗯。我过去讨要一点。”飞燕母亲快步走了过去,一会儿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没了,人家都自己用完了。”母亲说。
苏海正赶过来了,看过了宝宝,站在摇篮边,问老伴:“啥没了?”
母亲自责地重复一遍。
“不要紧的。”飞燕体谅着,抬起头来劝母亲说,“刚才这位阿姨也说了,可信可不信。我和宝宝都会没事的。”
阿古达木有些不高兴地拉长着脸:“哎,人家那产妇房里,公公婆婆七大姑八大姨,围成一堆,可是热闹极了。”
思齐站在床边上,脸腾地红了,不知道如何接话。
苏海拽过老伴,低声说:“现在别提这些。”他脸上绽开了古铜色的笑脸,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大红包,乐呵呵地塞到了宝宝的襁褓里。
二十四年前十月的那个夜晚,襁褓里的飞燕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打量了一会儿,泪花儿在眼眶里闪烁,他沉吟一会儿才说:“鼻子、眉毛像爸爸,肤色、嘴唇像妈妈。看着这孩子人中很长,额头宽,福相呢。”
思齐忙介绍道:“爸,我和飞燕想好了,宝宝就叫穆婉兮。”
“穆婉兮?穆婉兮!不错。”苏海低头看着熟睡的宝宝。
摇篮里的穆婉兮,露出了一个婴儿的微笑。一家人重新喜笑颜开着。
这天晚上,思齐悄悄和铁钢打了电话。
铁钢第二天上午来到医院病房探望。他对这个女婴爱不释手,把一个大红包交到穆婉兮的手里,不停地逗着她叫爷爷。
阿古达木招待着铁钢,性子耿直的她径直问:“飞燕生孩子了,亲家母咋没来看看孩子?”
铁钢想起俩人昨晚才为了这事还争执过,脸一红,尴尬地说:“思齐妈妈这两天出差了,过几天来看。”
穆婉兮一天比一天不同,白皙的脸蛋、乌黑的眼睛,肉乎乎的屁股蛋儿,这令思齐非常新奇,下班回来就直奔医院,将穆婉兮抱在手里舍不得放下。
阿古达木不时乐颠颠地给宝宝清洗尿布,搂着在怀里哄着,口里唱着摇篮曲,苏海每天也早早地关了店门过来看看。
飞燕躺在床上休养。她同事分几拨儿来看过她,都夸宝宝长大后一定是个大美人儿。
这天,林局长拎着一套婴儿服装,还塞给了宝宝一个红包。飞燕推辞着。
“这是喜事,阿姨得来恭贺。再说上次你摔了跤,在家里保胎,也不怪罪我,我一直非常感动,说实话,我是真喜欢你。撇开私人交情不说,你那次北京行,乌仁图雅给了我们历年来最优惠的价格,春季树苗给单位省了不少钱,你在林业局也是有功之臣。”
飞燕谦虚地说:“那是您能干。”
林局长硬坚持把红包放到了飞燕的枕头下,接过苏老太手中宝宝,夸道:“跟你妈妈一样,是个美女坯子哦。”
林局长一会儿看看宝宝的脸,一会儿看看飞燕的脸,纳闷地说:“我看你的脸,总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看宝宝的眉眼间,也总有点儿熟悉的感觉呢?”
“那是因为宝宝本来就像我嘛。”飞燕笑着,顺便将额头上的毛巾系紧一点。
“瞧我这智商,老糊涂了。”林局长自己取笑道。她说:“对了,上回你摔跤的事情,我和乌仁图雅打电话,她也一直过意不去。要不我现在给她打个电话,给她报个喜讯?”
飞燕赶紧谢绝道:“不,林局长,麻烦您别告诉乌仁阿姨。”
“为什么?”林局长不解地看着她。
“我怕她到时候又破费。上回她送我一件大衣,我一直心里过意不去。”飞燕不好意思地说。
“好吧。飞燕你做事认真,替别人想得多,你比我家丫头懂事太多了,怪不得乌仁图雅阿姨喜欢你。”林局长赞叹道。
这时,婉兮醒来,哇哇大哭起来。林局长寒暄几句告辞而去。
等林局长一走,阿古达木悄悄地和苏飞燕唠叨:“你这婆婆居然也不表示点意思给孩子?“
”妈,别提了,随她吧。“飞燕心里也为这件事不高兴,但她知道,和母亲越聊就会心里越不痛快,索性闭着嘴巴转身进了卫生间。
飞燕在医院住了一周,她是自然生产,又年轻,因此尽管母亲也不大知道一些产妇的禁忌,她依然恢复得很快。
孩子出生第二周,飞燕出院了。
回到家里,思齐帮忙给小婉兮放置好摇篮,叮嘱飞燕多卧床休息。苏老太太在屋子里乐呵呵地忙出忙进。一家人其乐融融。
阿古达木有时候背着思齐,对飞燕悄悄地说:“孩子出生这么多天了,你婆婆还没来看看孩子,未必是真的出差啦?”
飞燕别过头去给婉兮喂奶,边说:“妈,不管她咋想,反正我们有了穆婉兮啦,她可是我们的开心果。”
过了几天,剑楠和铁钢来了。
剑楠进了屋子,四处扫视一番,发现屋子还基本整洁,这才在沙发上坐下。
飞燕下床,看着剑楠似乎是瘦了不少,脸上虽然擦着粉,看上去仍然显得憔悴。
“嗯。你们这是如愿以偿了。”剑楠说着,在沙发上挪了挪身子。
飞燕看着剑楠精致的高跟鞋,脚背透过薄薄的肉丝袜青筋暴起。也许是产房的经历,让她不禁对她多了一丝柔软——她毕竟忍着一样的阵痛将思齐生下。她叫一声:“爸,妈,您们过来了。这天气挺热的。”
“是呀。咋把房子租这么偏远?楼下停车的地方都是好不容易找的。”剑楠一边扫视着屋子,一边颐指气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