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天气愈来愈冷，全校都在积极备战期末考试。教室里五十来张课桌上，堆放的复习资料成了一座座小山。后墙上，“决战高考，改变命运”的标语格外醒目。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飞燕穿着旧棉袄从操场里进来，跺掉脚上的雪，搓着手回到座位。教室里暖气效果很好，她一会儿暖和过来，脱掉外套，打开试卷放入文件夹，埋首做题。
第二天，天黑得早，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往地面上涌，寒风呼呼地从昭乌达草原那边吹来，刮在脸上，生疼生疼得如刀割了一般。飞燕和好友南迪拿着饭卡去食堂排队打饭，棉鞋不小心被雪水浸湿了。她的脚冻得像一坨生铁，毫无知觉。
“你得赶紧回宿舍换鞋子。寒从脚边生，小心感冒。”南迪提醒飞燕。
“那得耽误一二十分钟。我还是先排队吃完饭再回宿舍。”飞燕说。
随着天气变冷，走读生在食堂里就餐的人数陡增，各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龙。飞燕一边跺着脚，一边扯着脖子看着前面的队伍缓慢移动。
思齐端着一盘饭从窗口边走了过来。飞燕心里像是小鹿在横冲直撞般，低头装作看着脚尖。
眼尖的思齐发现了飞燕，两眼放光，径直朝她走过来。
“我元旦以后都在学校就餐，一直没有看到你来。”他自顾自地说，“你吃这盆饭，我再去排队。”说着，把手里的盘子硬是塞给了飞燕，自己站在飞燕的位置当中继续排队。
“这盘菜太多了，我吃不完的。我只要两个馒头加一份稀饭就可以了，咸菜自个儿带着。”说着，飞燕羞得脸红了，扬了扬手里的菜瓶子婉拒。那是阿古达木早两天骑着单车送来的。
“晚自习时间这么长，光吃馒头咸菜怎么行？你快吃吧。”思齐不置可否。
飞燕还要推让，队伍里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好奇地引颈朝这边张望，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不习惯成为人群中焦点的苏飞燕脸红到了脖子根，不好意思再拒绝，迅速瞥了他一眼，低声说：“好吧，谢谢。”
“快去，趁热吃。”众目睽睽之下，思齐叮嘱道。
飞燕忘记了脚丫子被冻得难受，只觉得脸上发烫。她生怕全食堂的人窥见了她内心的隐秘，在食堂一角的桌子边坐下低头扒拉着饭。
不一会儿，在最里边排队的南迪打了餐过来，她嘴上咬着筷子，一只手端着餐盘，一只手拿着伞，坐到飞燕身边。
“你排队挺快呀。哇，你舍得买牛肉？羊血肠？奢侈！”南迪惊讶地大呼，“今天什么好日子？”
“是穆思齐打的饭菜给了我，他自己接着在排队。”飞燕不好意思地解释。
“穆思齐？”南迪将一块牛肉送入口里，沉思了一会，喃喃说，“好耳熟的名字。”
“是理科一班的。上次元旦节目中那个弹钢琴的男同学。”飞燕解释道。
“哦。有同学说穆思齐和那个唱歌的欧阳柔嘉是一对金童玉女。”南迪对飞燕耳语道，“思齐的父母什么来头，我不知道。但那个唱歌的女孩，是学校欧阳校长的宝贝女儿，她妈妈就是他们理科一班的语文老师。”
“哦。怪不得柔嘉说要双份巧克力。“飞燕恍然大悟。
“这顿菜钱是我一周的伙食费呢。他把这么丰盛的饭菜给你，是不是在对你假献殷勤？”南迪一边夹菜一边大大咧咧地问。
“胡说什么？我们一起排了个节目，仅仅认识而已。”飞燕白了南迪一眼。
“你看你，脸怎么红啦？”南迪嚷道，引得旁边几桌的人向她们行注目礼。
“你别嚷嚷呀。”飞燕的脚在凳子下面轻轻地踢了一下南迪。
“喂，他个子挺高，像那个巴西的什么足球明星来着？”南迪悄悄朝队伍那边瞧瞧，看到穆思齐端着饭菜在厅中寻找，低声评头论足。
“我对足球不感兴趣，不认识足球明星。”飞燕故意满不在乎地说。眼看着思齐过来了，她仿佛和谁生气一样，找借口说，“天太冷了，我得马上回宿舍换鞋子，你慢慢吃吧。”飞燕大口大口地扒拉了几口饭，站起身来正欲往外走，差点与思齐撞了个满怀。
思齐手里端着饭菜，正兴冲冲地走过来了，看着飞燕起身，掩饰不住失望：“怎么？你已经吃完啦？”
“她才吃几口，我看她是有心事呢。”南迪边把一个土豆片夹在半空中，边指着苏飞燕笑着打趣道。
穆思齐听了，血液腾的一下涌到脸上，倒仿佛是自己的心事被泄露了一般，他悄悄地瞥了飞燕一眼。
“再瞎说，我可就恼了。”苏飞燕回头对南迪半羞半恼，转而向穆思齐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南迪。”
“南迪，你好，我是穆思齐。”穆思齐装着不以为意，大方地向南迪问好。
“你看，菜点多了，真的浪费了。”飞燕指着盘子里的菜说。
“浪费什么？咱们读高中得要有好身体，吃的方面，千万别马虎。这可是我妈天天和我念叨着的。”思齐将最后一句话当做幽默补充，开始扒拉着自己堆得像小山似的菜大嚼。
“我们照你这种吃法，不出半个月就会成为‘半月光女神’”南迪掩着嘴笑：“我宁愿省点钱买漂亮衣服。”
一阵沉默，三人低头吃饭。
”这菜味道不错。“南迪夹了飞燕碗里的一截羊血肠说。
”是，今天天气挺冷的。“思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没话找话。
”明天也许还会下雪。“飞燕看看窗外说。
又是一阵沉默，只听勺子碰撞餐盘的声音。
飞燕感觉自己紧张，不知道如何搭讪下去，决定抽身。她站起来道：“你们慢慢吃。我的鞋子湿透了，得回寝室换了鞋子再去自习。”
“那赶紧去吧，小心着凉感冒。”思齐不无遗憾地说，又补充道，“用热水泡脚驱寒。”
南迪噗嗤一声笑了：“你家有医生？”
“没，我妈妈常这样这样照顾我。”穆思齐推了推眼镜架，不好意思地说。
飞燕转身往外走，思齐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门口厚厚的门帘后面。
“嘿嘿——你的眼珠子被门帘撞下来啦。”南迪看着思齐眼神一路追随，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思齐尴尬极了，在南迪的旁边坐下，无话找话：“今晚雪挺大。”
“嗯，还得降温到零下二十多度吧。我们寝室里暖气不足，晚上会冷。”南迪接过话说。
思齐神思飞散，他吃了一口饭，看到飞燕刚才坐过的凳子旁边有一把伞问：“苏飞燕刚才把伞忘在这里啦？”
“那是我的伞呢。”南迪调皮地看着他。
思齐脸红到了脖子根，只好埋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