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揉揉哭得生疼的眼睛,眼珠子瞪圆了再看--眼前的这个男生仿佛是穆思齐,又好像不是。
思齐一直阳光而干净,轮廓分明的脸上,络腮胡子从来都被刮得一根不剩。板寸头每月及时修剪,衣服也总是笔挺。他说自己讨厌不修边幅的人,也讨厌那些蓄着长发留着胡子哗众取宠的男人。
可眼前的这个人,瘦削的脸埋在胡子里,头发长过耳。
再一细看,分明是思齐。
飞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缓缓转身起立。
“你,你怎么来了?”飞燕动了动有些干燥的唇。
思齐奔上前来,一把抱住飞燕,哽咽着说:“飞燕,我爱你。”
飞燕不说话,泪簌簌而下。
思齐身后那个男生故意干咳了两声。思齐擦拭掉飞燕的眼泪,不好意思地转身指着身后的男生说:“这是我们寝室里的大风,他陪我一起来的。”
飞燕对这个人有点印象。她把琴放下,不好意思地指着凳子说:“你好,请坐。”她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礼貌地去给找杯子泡茶。
“不用泡茶了,咱们一起到外面找个地方坐坐吧。”思齐说。
飞燕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思齐一把拉起飞燕的手就走下楼去。
“校门口附近有一家咖啡馆。”飞燕在暗黑的楼道里说。
一行三人默默地穿过静谧的校园,蓝色的天幕,漫天的星星闪烁,一条闪亮的银河静静的注视着凡间。
思齐领着大家在咖啡座里找到一个清幽的角落。大风在一张桌子边坐下,飞燕想了想,挨着大风边上坐下。思齐只好坐到了对面。
思齐招呼服务员上了三杯咖啡,盯着飞燕半晌,说:“你瘦了。”
飞燕两手交叉,大拇指不断地交叉叠放。
思齐看着飞燕,出发前想过千言万语,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只是深情地默默地看着她,半晌,他咽了一口唾沫,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开口了:“飞燕,我爱你。”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飞燕对矛盾的原由已经淡化,剩下的只是对他无限的思念。现在思齐提起,她心里的委屈又上来了,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泪眼朦胧地低头看着桌子,手里拿着勺子不断地在咖啡杯里搅拌。
思齐一把将飞燕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急切地解释:“我知道你还在为了装电脑的事情不高兴。但是,我和凌笑笑真的不是男女恋人关系。大风是我们寝室里的哥们,他最了解我。不信,你问问他?”
飞燕心里明明已经接受了思齐的解释,却依然不由自主地摇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说过了,咱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合适。”
“你们俩青梅竹马,相互爱得这么深。”大风忍不住开口了,“思齐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关于这一点,我们寝室全体可以作证。思齐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看看他。自从五一你走后,他天天失魂落魄的。你们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何必相互折磨?大家都替你们感到惋惜呀……”
飞燕坐着不动,桌上咖啡升腾着的热气飘飘摇摇地上升,遮住了她的朦胧的泪眼。
思齐局促不安地坐着,眼睛红红的。他打断大风的话:“飞燕,我爱你。我千里迢迢过来,只是想和你澄清误会。我不希望咱们的感情留下遗憾。”
“可是,就算你爱我,我爱你,可那又怎样?”飞燕忧郁地眼看着他,往事开始像牛一样反刍,她沮丧地喃喃自语道,“现实中还有那么多问题!”
“那都不是问题。你要相信真爱,可以创造奇迹。”思齐激动地说。
飞燕悲哀地摇头:“这只是我们的理想。你母亲看不起我家,还有,毕业后你要去上海,我必定要回丹峰市陪父母,说不定还要回昭乌达草原上的土城子。”
“我也可以回丹峰市。现实的距离不是问题,心里的距离才是障碍。”思齐辩解道。
“你母亲一心盼你去上海发展。上海姑娘又喜欢上了你,不正是两全其美吗?”说到后面几句,飞燕感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有些走调了。
“我并不喜欢林凌笑笑,我爱的是你,我心里眼里全是你。”思齐觉得自己虽然参加过辩论赛,在飞燕面前,却嘴拙了,只能重复这句话。
大风是局外人,他顿时明白了两个人的症结所在,严肃地说:“思齐,我明白了,凌笑笑的事情只是导火索,她真正担心的是你家庭的压力。你能不顾家庭反对,坚决和她走到一起吗?”
他斩钉截铁地说:“我能!我早就说过八百遍了,我是成年人了,自己的感情自己做主。”
“行了,飞燕。思齐是认真的。”大风对飞燕说,“只要感情在,一切都可以好好沟通。”
飞燕心里的刺慢慢地软化。可穆母到自己家店铺里阻止她们俩的交往,在公交站上对她的反感的往事,上海姑娘……这些事情被压到了胃里,胃部堵得难受;挤到心底,胸口疼痛;反刍到嘴里,细细咀嚼一遍,身子发软脚仿佛踏在云端。
她沉默着。
大风替思齐着急。眼看着思齐黔驴技穷,飞燕又不表态,心里甚为恼火。情急之下,他对思齐说:“穆思齐,如果有一天,你要冒着大逆不道的骂名,母子关系断绝的时候,你还会坚持与她走到一起吗?”
“当然。”思齐脱口而出。
飞燕从缭绕的雾气中抬起头来,咬着下唇,克制住自己的泪水,低声说:“我并没有要你们母子断绝关系,我希望你们家都好好的,不要为了我闹不开心。”
思齐从桌上伸过手来,握住飞燕的手。飞燕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回,任他握着。
大风心里窃喜,觉得自己此时再留在此处实属多余,站起来借口说去校园逛逛看看北方的美女,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去了。
飞燕不好意思地将手从思齐手里移开,端直地坐着,一本正经地地说:“要不要我当向导?”
“不了不了,那样我看漂亮美眉受影响。十点半我再上来找你们啊。”大风调侃着,笑着下楼去了。
飞燕坐着一动不动,思齐扳过飞燕的肩膀,抚摸着她的脸,无限爱怜地说:“你这个傻瓜,我怎么就偏偏爱你呢。以后再也不许从我身边逃离了。”
一个来月的强撑,令飞燕耗尽了心力。这会儿,她彻底地放松下来,倚靠在思齐的怀里,泪濡湿了他的一大片衣襟。
思齐一把紧紧搂着她:“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嗯。”飞燕温柔地说。她有些难为情地从他的怀里钻出来,坐直。
“光喝咖啡胃会不舒服。我再去要点点心来,你想吃什么?”思齐体贴地问。
“嗯,随便。”
思齐朝吧台走去。不久,他端来了飞燕爱吃的一小盒奶油蛋糕,一碟开心果走过来,猛然发现飞燕座位是空的,不由得紧张地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