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事件
罗布乐多2017-11-16 22:023,896

  叶泽臣和梅唯之在老街闲逛了一会,不知不觉来到梅家的书铺子。

  梅唯之正准备邀请叶泽臣自己家的书铺子看看能不能挑点书,就听里面一阵喧哗。

  “我告诉你,今天你们要是不让我拿这个钱,……你们以后都别想好过!”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

  “义少爷,两家虽然都姓一个梅字,可是早在几十年前爷爷那辈人就分了家,梅老爷跟你家老太爷本就是隔了房的,你跟我们老爷,都要出五服了,怎么还要到这里支钱,就是讲破大天去,都没有这个道理!”书谱的吴掌柜义正言辞的说道。

  可是人家却不想讲这个道理:“呵呵,我姓梅,知不知道,不说今天我要在这个书铺子里面拿几个酒钱,说不得,以后这梅家上上下下,哪怕是一块砖,那也是我的。”

  吴掌柜听了这话,气得不像样子,“你……你简直是无理取闹,你再不走,我要找警察了!”

  书铺的阿金本是老实人,这会儿看掌柜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结结巴巴的帮腔:“义少爷,你醒醒酒,醒醒酒,我们这家铺子,县上都是知道的……都知道的,它……它是梅君海老爷家的,你家的米店,那是早已卖了的,你家在这条街上,就没有店铺了啊 !”

  这个被喊做义少爷的醉汉更加的得意了:“梅君海……梅老爷……哈哈……他是我堂伯……没儿子……他家没个儿子,他家的不就是我家的。”

  说完,还把冒着酒气的脑袋直往柜台里拱,这是众目睽睽之下要抢钱的意思了。

  这里这么闹法,又恰逢集市,街上的人多得很,早就引起了围观。

  虽然大家都对梅顺义这个醉鬼很是不屑,可是也有人悄声议论:“老吴和阿金也不会看势,这梅顺义醉是醉了,话却说得不错,梅君海活着还好,他一死,没个儿子,家产不是随梅家族中处置,这老吴掌柜和阿金何苦得罪他,不要到时候连饭碗都保不住!”

  也有人反驳:“梅老爷是没儿子,可不是还有个女儿的么,那女儿再怎么也是亲生的,能让一个隔房的侄子当了自己的家不成?”

  有人听了,就嗤笑:“女儿,女儿能当什么喔,女的一嫁,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这侄子虽隔了房,好歹还姓梅!”

  梅顺义听有人这样一说,更加的得意,摇头晃脑的走到柜台的钱箱子前,就要拿钱:“对头,没个儿子,就是绝户了,丫头?丫头算个屁!”

  还不等他那肥腻的爪子伸向箱子中白花花的银元,就听着一声清脆的断喝:“住手!”

  两个年轻人走入了店中,梅唯之抬眼横了梅顺义一眼,正步走到店中间,端把椅子坐好,叶泽臣不知道梅家的这些纠葛,不方便开腔,他只是陪衬的站在梅唯之的椅子旁边。

  有叶泽臣这样一个笔挺的年轻俊才给梅唯之站岗,一下子就把她的气势立起来了。

  梅顺义被梅唯之喝住,多少有些不自在,刚才在老吴掌柜和阿金面前,他还能耍耍威风,这会见这正主来了,已经伸出去的爪子,就又缩了回来:“呵呵,是唯之啊,见到堂哥,也不行个礼打声招呼,怎么,你在县学里就一点女子的礼节都没学会!”

  这话说得很有几分咬牙切齿,梅顺义巴不得梅唯之名声坏了才好。

  原来,这个梅顺义,就是当初梅二太爷家想要过继到梅家大房的那个孙子,当初呆头呆脑,长大了也不学无术。

  他幼时时常听自己抽烟、喝酒、打牌无所不精的老娘对自己唠叨:你这死小子,就没得那个命,这才张罗着要把你过继给大房,他梅君海就生了个丫头,好吧,他不过继你了,你啊,就没得那个享福的命!

  长大一点,梅二太爷家越发的衰败,他看梅唯之一天到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上学,自己家老爹、老娘还在为赌债吵架,怎么能不怀恨在心,在他眼中,反倒是梅唯之抢了他的家产了,所以,今天在隔壁酒店喝了点酒,就借着酒劲到梅家的书铺子中撒撒酒疯!

  他这样做,未尝没有探探底的意思!

  梅唯之看也不看他,只朗声道:“顺义堂兄家的礼节,我是没弄明白,这隔房的侄子,能到隔房的叔叔家来随便拿钱的?”

  梅唯之这句话,门外看热闹的老老少少都听得明白:这梅君海还没死,这侄子还没变成儿子,怎么就敢到人家的铺子里拿钱,这和明抢有什么分别?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也都站到梅唯之这边来了,谁家要是没个三亲六戚,家家都这么干,还让不让人活了?

  梅顺义见舆论的风向对自己不利,一拍脑袋:“哎呀,我是喝醉了,走错了路,走错了路。”

  说着,从柜台里边绕了出来,不过临开溜之前,他还得意的看着梅唯之犟嘴:“唯之啊,你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丫头,早晚嫁人的,我看,还是早点跟我那好伯父提一提立嗣子的事吧,免得到时候没得人摔盆打幡!”

  梅唯之也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站了起来,用自己瘦小的身形挡住了梅顺义的去路,凌厉的说道:“堂兄家久不在县政府走动,也许还不知道,国民政府早就颁布了了《妇女运动决议案》,女子也同样享有继承权,这还是警察局许局长亲自给我爹解释过的,喔,许局长就是我们学校许教务长的亲叔叔,和我爹熟得很的,堂兄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到警察局去打听打听!”

  叶泽臣这时大概的知道了这是个什么个情况,也说道:“民国法律早有规定,女子与男子一样,都能继承家业,这个什么……义少爷,你脑子里莫非还是前清的律条不成,你这样可不太妙,怀恋前清,搞不好要被政府安个复辟党的罪名!”

  说完,叶泽臣浅浅地对梅顺义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好牙,看得梅顺义一哆嗦。

  梅唯之和叶泽臣的这几句话,说得极是气壮,这也不是独说给梅顺义听的!

  梅顺义一看今天占不到任何的便宜,口中骂骂咧咧的,灰溜溜的走了,惹得看客们一阵哄笑。

  他心中恶狠狠的想:你小丫头这会儿嘴上厉害,有你求我的时候!

  梅唯之见他走了,先对吴掌柜说道,“吴掌柜,您老受个累,把钱箱子关好,这钱要是少了,顺义堂哥要说不清楚的。”

  又转身面朝围观人群一笑道:“我二太爷家的人都这样分不清楚内外,让街坊们看笑话了,今天书铺还是正常营业,大家要买书的,尽管进来就是!”

  这时,老管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梅唯之深深的一鞠躬,“小姐,今天这事,老爷自会找二老太爷一家交待!”

  又对吴掌柜说道:“老吴,以后这等人再来,不用废话,直接找街上王巡警!”

  原来,老管家刚才已经看到了发生的事,不过见自家小姐并没有吃亏,且有吴掌柜、阿金和叶家少爷在场,他就往边上站了站,静观事态。

  说到底,管家和老吴都是帮工的人,这种事,梅唯之说话,比他们有力。

  不要看唯之小姐年纪小,很多事老太太都叫她自己做主了,就是做错了,吃了亏,老太太和老爷也不气恼,只叫小姐明白,做了什么样的事,就要咬牙担什么样的果。

  所以今天,管家并没有马上出面来解决这件事,而是由唯之小姐处置,也在二老太爷一房人跟前,给唯之小姐正名:这才是梅家大房的后继之人!

  当然,梅顺义要敢动手,那可不一样了。

  他也不想想,这已不是二十年前、甚至不是十年前,现在的梅家二房,已是一团烂泥,祖业抽的抽、赌的赌,已卖了个干净。

  前年还闹了个笑话,二太爷家五小姐成亲,家里陪嫁不起丫鬟、奶妈了,五小姐不依,说凭什么大姐有、二姐有,三姐有、四姐有,就她没有?

  她也不想想,都民国了,明面上不兴买人卖人,就是有私底下卖人的,二房也出不起钱了。

  出嫁这天,她在家里一通大闹,扒着门口,就是不上轿子,她老娘没有办法,自己换了身粗布衣服,把脸一掩,让人告诉她,给她陪嫁个老妈子,要跟他去夫家,五小姐这才上了娇。

  全县都当个大笑话,丢尽了梅家先人的脸,梅君海也是气的不行。

  就这样一群蠢货,还要跟大房争家产!

  出了这事,叶泽臣也没有心情逛街了,和管家一起,护着梅唯之回家去。

  一路之上,梅唯之低头沉思,没有了面对梅顺义时的凌厉。

  她知道,那个什么《妇女运动决议案》,在宗族势力严重的地方,就什么也不是了,民国政府自己的都动乱不堪,哪里就真的维护什么妇女权益,今天这事,之所以能将梅顺义制止,不过是因为梅君海尚在而梅家二房堕落到无钱无势罢了,所以,自己必须给走出一条路来,才能震慑住这些狼心狗肺之人!

  叶泽臣看着沉默的唯之,想了想,劝慰她说:“唯之,今天这什么义少爷,就是胡说八道,京城、上海,继承家业,做出一番事业,甚至投身政坛的女性比比皆是,相信唯之你也会有一番作为,梅世叔有你,也是后继有人!”

  梅唯之想了想说:“叶老师 ,这些我都明白,我要学习西医,非但是因为它能够治病救人,而且因为它是现在这个社会中留给女子的为数不多的,能取得一定社会地位的正当职业。”

  “叶老师,也不怕你笑话,你口中京城、上海女子能有所建树,我信。只是我自身所处的地位,又与别人不同,名媛淑女或者是政坛豪杰目前我是做不来的,我所想的,不过是能以自身之力,立足这个社会。说得不好听的,倘有一天,我父祖百年,难道还要让他们为在世间遗留我这一女而担忧?”

  看着叶泽臣听了自己的话而深锁起来的眉头,梅唯之反是温和一笑:“叶老师,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生为女子,在当今社会已算是不幸,我绝不允许自己变为更加不幸的--弱、女、子。”

  见唯之又变回了有几分逗趣的小丫头,叶泽臣稍稍放下心来,两人一起像梅家走去……

  晚间,梅君海已听管家禀报了今日之事,对梅唯之的做法,他并没有认为不对,二房那些人,他太清楚不过了,是恶人,又没有胆色,说难听点,你就是让他去做强盗,这些人也是做不来的。

  但是,越是这样半点本事都没有的人,欺负良善反而有是一把好手。如果自己这一房人露出一点点的弱势,一点点的要依靠他家延续香火的意思来,就会换来他们的百般欺辱。

  今天唯之小小年纪,就敢不卖梅顺义的帐,他们就该掂量掂量,他梅君海这个女儿,好不好欺!

  而这件事,更加坚定了梅君海送梅唯之求学的决心!

继续阅读:第十一章 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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