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回首已三生
酒客书生2017-08-24 00:063,161

  “我就是玄尘。”韩云卿看向来人,是个相貌清秀的农家小姑娘。

  小姑娘愤恨的瞪着韩云卿,气势汹汹的走过来站在韩云卿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韩云卿没有防备,硬生生地接了这一巴掌。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小姑娘抬腿又朝韩云卿踢去,韩云卿一个抬手控住了小姑娘的腿,反手一掌将她推开,平淡地问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为何无缘无故打人?”

  “无缘无故?”小姑娘冷笑一声,脸色愈发阴毒,吼道:“玄尘!你欠我谭家两条人命!”

  “谭家?”韩云卿一愣。

  “谭墨是我官人。你蛊惑他去参军,他去了……”小姑娘双目赤红,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地说,“他却再也没有回来!婆婆在他去参军第二天就病倒了,昨天……过世了。”

  小姑娘说着说着,哭倒在地,一双泪眼憎恨的韩云卿,似乎恨不得杀死她。

  韩云卿身形一颤,扶住树干才勉强站稳,心中似乎落满了扫不尽的血枫。

  寂明师太看到前院出了事,连忙遣散了众人,走到韩云卿和小姑娘的面前,叹了一口气,说道:“阿弥陀佛,请施主节哀。”

  “节哀?”小姑娘惨然一笑,伸出手指着脸色苍白的韩云卿,嘶声说道,“这贱人毁了我们一家,我要她不得好死!”

  韩云卿惨白着脸,双唇颤抖的说道:“对不起。”

  小姑娘蹒跚着站起来,扯着韩云卿的衣袖,哭着大吼道:“都是因为你,是你毁了他!你干嘛教他不学好,你干嘛教他武功!否则他根本不会去打仗,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死了……更不会死后无尸无坟!”

  小姑娘的拳掌狠狠的打在韩云卿身上,韩云卿没有还手,一巴掌扇向韩云卿的脸颊,韩云卿跌倒在地,寂明师太连忙去扶韩云卿,韩云卿摆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

  小姑娘看到韩云卿半张脸通红却始终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中更加悲戚,便停下来,脸上泪痕交错,啜泣着说:“你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文卿他那么仰慕你,他总是在村里说你多么多么好,新婚当夜他跟我讲了一晚上你们的故事……呵……虽然我只当了他一天的妻子,但我发誓要为他守一辈子的寡!”

  小姑娘擦着泪水,目光炽热,看向韩云卿的眼神带了一丝嘲讽,说道,“谭墨谭文卿,他是我官人,我是他娘子……玄尘师父,你到底算他什么人……”

  寂明师太上前两步,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有佛事要做,您要上香的话请随我来罢。”

  小姑娘不理寂明师太,转身就走。

  “谭夫人,请留步。”韩云卿犹豫了一会儿,跟上小姑娘,她从袖中拿出栓子的木雕人像,递到小姑娘的身前,说道:“这本该是他的东西,麻烦谭夫人替我放在他碑前。”

  小姑娘看了一眼木雕,接过来后直接摔在了地上,恨声说道:“他是不会想要的。”

  韩云卿捡起地上碎了的木雕,捧在手心里。之后,她面容平静,转身回到卧房,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她捂着嘴醉剧烈地咳嗦起来,浑身痉挛地倒在地上,脸庞上泪流满面,手心中残碎的木雕上浸染了鲜血。

  几日后,寺中来了一位綦衣男子,说是谭墨的朋友,替他来看望故人。

  男子握着折扇,端详了一会儿韩云卿,见她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如纸,不禁喟叹一声,说道:“玄尘师父,您这样可不行呀。”男子从包裹中拿出一沓信,放到桌几上,道,“这是谭墨参军后给你写的信,他死之前托我带给你,还说,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韩云卿脸色苍白的接过那一沓厚厚的信,潸然泪下,连声咳嗦。

  男子姣好的面容上也满是悲伤,“谭墨此人重情重义,在沙场上杀敌无数,他没有辜负你对他的教导。”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残破的木雕,说道,“这个是他唯一的遗物,我将它交于你。”

  那个木雕,是韩云卿送他的第一个礼物,是一个木枪,如今这木枪,只剩下了一半,上面的小字,也被磨去了。

  韩云卿紧紧攥着木雕,连咳了几声,看向那男子,感激的说道:“多谢公子。”

  “不必谢我,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哎,世事难料,多思无益,还望玄尘师父多保重身体,长命百岁才是。”

  韩云卿擦了擦泪痕,道:“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轻敲了两下折扇,道:“我叫花纨,玄尘师父,你我有缘再见。”

  花纨离开后,韩云卿回到卧房,将残损的木枪和木人碎块放在一起,愣神看了一会儿,又将信小心翼翼的拆开,一封一封的读完;窗外飘入一片绯红色的枫叶,又是一年秋。

  她病愈后,自请去前院扫落枫,心中似乎还有一抹隐隐的念想——清晨,她扫着枫叶,那个人就在她身边,或笑或闹,岁月静好。

  就这样扫了一年又一年,从深秋一直扫到初冬。

  冬雪纷纷而下,她伫立在茫茫大雪之中,望向寺外那连绵无尽的山外山,耳边隐约传来喑哑的刀剑声,她缓缓闭上双眸,呢喃道: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

  “许多年过去了,太久远的故事,久到我已经忘记了我的执念,却还是不想残魂归位。”韩云卿抹掉眼眶中的泪水,声音又回归了平静。

  我颔首,抹着眼泪,心情沉重。

  怪不得连西沁表姐都失败了,这位女师父的执念太过缥缈,我猜她的执念应该是和谭墨有关。而消除她执念的最佳方案,就是与她的执念对象交谈。

  可是谭墨已经死了几千年了,根本不可能找到谭墨的灵魂,就更不要提交谈。

  这时渡魂中的死局。

  “我会尽力帮你。”我轻微皱起了眉头,要不带女师父的残魂去一趟谭墨的故址,这是我目前想到的最好方案。

  “女师父,你所说的‘枫村’是在哪里呀?”

  “建康。”

  “喔,那就是现在的南京……”我一愣,大脑几乎是立刻反应出了建康就是古代的南京城,好奇怪,我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南京……南京……我真的要再去一趟南京么?

  冥冥之中,我似乎与南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将我的想法同韩云卿一讲,她同意随我去南京寻找枫村的故址,我便将她的残魂收入乾灵袋中。我向几位长老申请后,长老们一致同意,叮嘱我此次务必成功。

  我又将刚拿出来的行李一件件塞回了行李箱,一切准备好后,推开门,就看见秦忘邪一脸阴森的站在我门前。

  我心里一哆嗦,好像心底有什么秘密被他窥探到了一般。

  “嘿!表哥早呀……”我扯着脸笑着跟他打招呼。

  他冷漠的看了我一眼,问:“你又要去南京?”

  “嗯好像是……”我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你还忘不了温子晟?”

  “不是因为他……”

  “你敢说不是因为他?”秦忘邪的带了一丝冷厉。

  “不是。”我摊手,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么。

  秦忘邪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为什么颇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哎呀这不关你的事啦……”我将行李箱往身后一推,准备关上门等会再走。我用力关门,秦忘邪便抬手按住门框……我关不上门,被迫与秦忘邪对峙。

  片刻后,秦忘邪不容置疑的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这不必了吧……”我推辞道。

  “去哪?人家也要去嘛。”姬西沁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她笑的甜美,一下子跑到秦忘邪身后环上了他的脖子,撒娇般的说道,“忘邪,伦家也要去了啦。”

  “那就我们三个一起去。”秦忘邪握住了姬西沁的手,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柔和。

  我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秦忘邪对姬西沁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一边把姬西沁宠上天,一边又不忘把我踢下地表层。族里的年轻一辈中,有两个人尽皆知的传闻。其一,便是秦忘邪和姬西沁暧昧的绯闻;其二,却是秦忘邪与我不和的小道消息。

  但我一直不觉得秦忘邪喜欢姬西沁,也一直不觉得秦忘邪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知道我和他不和的消息到底是谁传的。总之,我这么可爱又这么平易近人,这样的流言对我十分不利:比如我总是感觉姬西沁不喜欢我。

  “那我这就去收拾行李。”姬西沁在秦忘邪侧脸上亲了一口,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看着两个人依偎离去的背影,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提着箱子就往外跑。

  跟他俩一起去?我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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