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不长,就在钟爱开业刚满三个月之际,收到了一份大礼。
一大早便有人在外面叽叽咕咕,随即传来拍门声,钟青去开。
“哎呀,先别动。”
那人叫的晚了,有液体状的东西滴到钟青的头上肩上,并且顺着胳膊沾了她一手,钟青抽了抽鼻子,血腥的味道充斥嗅觉,令人几近作呕。
“是谁这么缺德,往门口洒了血。”钟青听出来这是喜欢在钟爱门口的小广场上打太极拳的赵叔叔的声音。
“看样是鸡血。”遛弯遛到这儿的刘叔叔附和,“刚洒不久,还没凝固。”
钟青满身狼藉,新洗的及腰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后,血迹顺着发丝往下滴,她狼狈地站在大门口,眼前只是一团团模糊的影子。愣了会儿,冲回店里去找了块抹布,将门缓缓降下来,摸索着去擦。
“哎吆这孩子。”一大早买菜路过的牛阿姨见状,不禁皱起眉低呼,“越擦越脏啊,你快进去把血衣脱掉,洗个澡。我来帮你弄。”
吕明康听见动静也出来看,“发生什么事?”
“哪个坏良心的干这糟心事儿。几个孩子眼神不好,真心实意靠手艺吃饭,这是招谁惹谁了?”牛阿姨边擦边骂,“给人泼这一门一地的血。”
吕明康听得呆了,去问钟青,“你没事吧?”
钟青垂着脸,默然不语。
其实前几天她就在微信上收到了不明人士的警告,让她好自为之,尽快关门大吉,哪来的滚回哪去。
怕其他人惶恐,她没做声张,置之不理。
今天污血终于浇到头上来了。
在几个大爷大妈的帮忙下门口被清理干净,钟青去卫生间冲了个澡重换了身干净衣服,再出来黄亮柳小美童喜明便到店了。
“青姐。”柳小美站在沙发边满脸紧张,一双眼毫无焦点地看着面前的一点,“是谁在跟我们过不去?”
“应该是竞争对手。”钟青给张队长拨通了电话,将此事讲述了一遍,请求他帮调看一下门口的监控。
张队长爽快答应帮忙,过了会儿回过来电话,“对方穿着肥大的衣服,蒙着头脸,还佝偻着腰,根本看不清楚是谁。”
看来是附近知根知底的人有备而来。
这时周宇强领着田欢进了门,察觉到了满屋凝滞而低沉的气氛,愣了愣,“钟大夫?”
钟青听出了周宇强的声音,神色松缓了些,低头向小朋友,“欢欢好些了?”
田欢湿疹,昨天来的时候满面凸红,现在的确平滑许多。
“褪了大半。”周宇强替田欢答道,“也不怎么痒了,是不是?”
“嗯。”田欢点点头,摸着脸颊脆生脆气,“前几天痒得睡不着,现在没事了。阿姨你真厉害。”
钟青微微笑起来,小孩子的夸赞总比大人听起来更加真诚。她引两人去了隔间的诊室,一切按程序来有条不紊地进行。
“最近注意忌口,少吃生冷和高蛋白,饭也七分饱。”
“生冷是指?”周宇强问。
“生的和凉的。”钟青蹙了下眉,像是在不满他问的问题太低级,“比如水果类,吃了湿寒重。”
“也有些水果是热性的吧?”周宇强真心不是想抬杠,可问题就顺嘴滑出来。
钟青颇有些无奈,“水果主要是湿气重,有损脾胃的阳气,湿疹期间少吃为妙。”
周宇强还想继续问下去,钟青拦住了,“我公众号里有对于忌口的详细说明,你读读就能明白。”
周宇强便果真去翻找。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现代社会的缺点就是物品极大丰富,想吃什么吃什么,反而妨碍调养身体,诱惑太多,伸手就来,病情得不到忌口的配合,多数前功尽弃,甚至愈演愈烈,反复纠缠。”
洋洋洒洒的几千字周宇强从头看到尾。
这几天通过暗中观察,他明白了盲人们有专属的读屏软件,可以让他们利用手机电脑等现代高科技,只是仍然比正常人要困难的多,这文章上的字一个个打上去,可以想象很耗力气。
室内静寂,周宇强看了会儿出去,隔了几分钟后再回来,“要不你就在门口安个监控。”原来是向吕明康打探清楚了早上的情况,帮着想出了主意。
钟青怔了怔。
安监控?店里大夫们都是盲人,安上了谁能去监看?
周宇强似乎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眼底浮出抹囧色,“对不起……”
钟青笑一笑未做声。周宇强望着她低垂的长长眼睫,在田欢的胳膊上翩如蝶翼的手指,心头莫名一阵黯然。
当天晚上吕明康搬了一张医用床到厅里,守在门口不远的地方睡,天不亮他便醒来,支着耳朵听动静,果然等了好大一会儿,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吕明康重拿了扫帚,悄悄走到门边猛地升起升降门。
“是谁?”吕明康挥着扫帚吼喝。
来人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桶往前泼去,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竟是一大桶尿和粪,全洒在了钟爱的门前。吕明康举着扫帚打了出去,那人拔腿就跑。吕明康追不上他,也无从可追,气得舞着扫帚乱打一通。
等折回来便听见钟青已经出来,正站在门口叫他。
“明康。”她的声音低哑,惺忪的样子,“你没事吧?”
“没事。”吕明康的嗓子像是有火在烧,熏天的臭气在他与钟青之间氤氲,这比昨天的鸡血更为可恶。
他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才发现袖子上被溅上了屎尿,而下面赤脚穿着拖鞋,也黏糊糊的。
“你去帮我打盆水。”吕明康手里仍紧攥着扫帚,“我就地冲一冲。”他这副模样,根本进不了门。
东方破晓,日头东升,一缕晨曦透过树梢笼在钟爱醒目的招牌上,钟青接连打了几大盆温水冲着吕明康浇下去,才将他沾了光的衣服和身躯冲洗干净。
门口已经淌成黄河。
“你稍等一下,我来弄。”一阵风吹来,吕明康打了个喷嚏,进去换干的衣服。
可是屎尿留下的臭味哪能容易祛除,等到大爷大妈们都起来晨练,吕明康和钟青还在门口忙乎。
“这越来越过分了!”赵叔啧啧。
“招谁惹谁了这是!丧良心!”
刘叔和吴阿姨边骂边相继拿来工具一起帮忙清理,将秽物用水冲到草地上并用土掩埋起来。
“得想个办法,天天这样可不行。”吴阿姨捶着腰对钟青道,“闺女啊,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钟青沉思了会儿,拨通了报警电话。
派出所的人不多会儿就到了,倾听完在场人的证词,调取了物业录像,便让他们等待调查结果。
阴霾笼罩的一天过去,钟青交代吕明康,明早晚点开门,不要再去管对方是谁,会泼什么,免得伤害到自身。
所料不错,第三天,吕明康熬到八点才去开门,浓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袭面而来。
这次对方洒的竟然是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