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墙上挂着的巨大屏幕，白茕像是课堂里犯了错的小学生那般举起了自己的手：“为什么我也要在这里听课。”
“以前每次和你交流时，你都心不在焉，我觉得有必要也让你好好听听课。”顾念白扶了扶眼镜正色道，“你是一个病人，有义务要好好了解你自己的病情。”
何遇坐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可双目触碰到白茕的目光时，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女孩干净地仿佛是一张白纸，而这张白纸更像是经过打磨刷洗过后的样子，表面依旧白皙，可在那些白色燃料的后面依旧藏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正如她这个人，空洞的眼神里充满了故事。
顾念白注意到何遇的出神，轻咳了一声道：“那么我们现在开始。”
何遇回神，看向大屏幕。
只见上面出现了一个抱着毛绒熊的“小女孩”。好吧，他承认叫26岁的白茕为小女孩确实有些不妥。但是人长得确实很水嫩。
反观之顾念白就淡然许多。
“这个抱着狗熊的的女孩就是angel。”
“是泰迪熊。”白茕一本正经地指出顾念白的口误。
“都差不多。”何遇嘀咕了一声。
“是泰迪熊。”白茕很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里是不容反驳的坚定。
顾念白无奈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熊说道：“是我口误，这是一只泰迪熊。”见识过白茕固执带来的后果，他很识趣地纠正了自己的口误。
事后何遇才从顾念白的口中得知：白茕是一个很固执的人，若是强行反对她的观点，会导致她的世界观崩塌，而这后果将变得无法收拾，至少在顾念白看来，他这个一向沉稳的人也只能唉声叹气了。不过有在乎的事情，足以说明白茕还有救。
顾念白接着分析：“angel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身高一米二。体重20公斤……”说到这何遇立马提出异议道：“为什么身高和体重也会改变。”
“因为她不是我。”白茕的答案很简单。
顾念白也点了点头道：“这点你必须得记住，所有人格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拥有自己的思想和人生，自己的行为准则，甚至他们所认知的世界观都是不同的。”
何遇认真地在本子上记下了这句话。
“angel是拥有八岁女孩的心智，同样在孩子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幻的。不过angel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危险指数四颗星。”顾念白说到这，扶了扶眼镜，一般这个动作表示他需要调整好自己说话的语气，他看了一眼白茕后道，“angel追求自由，渴望光明，但是这让她的行为变得极度危险。”
“什么意思？”何遇说。
“就像那天的坠楼事件。angel喜欢爬到高处，找寻所谓的家。”
“你的意思是说她有自杀倾向？”
“你可以这样理解。”
“如果她哪天看到天空有个漂亮的气球，她也会爬到顶楼也追那个气球？”
“准确的来说这不是如果，我记得在三年前的九月……”顾念白看着何遇要哭的表情，咳嗽了一声道，“angel其实是个比较听话的孩子。”当然这是针对另外两个人格而言。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从医多年以来的处事经验让他养成了话不多的习惯。
何遇看了一眼白茕，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那么多的惊讶，似乎很坦然。
如果换成是他自己，有个人支配着自己的身体去跳楼或者别的生命极限，大概会直接挥拳吧。虽然他绅士惯了，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够泰然处之。
“angel的特征很明显，就是这个泰迪娃娃。如果你见到了她，就牢牢牵住她的手，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顾念白介绍完angel后按了下手中的遥控器。
画面自动跳到了第二张图片。
只见画面上是一个红色卷发的少女，穿的有些摇滚风。瘦瘦小小的身子看着有些眼熟。
一直很安静的白茕无奈地伸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何遇看了一眼白茕，又看了一眼画面上的少女，眉头蹙起：“这个摇滚女不会是……”
“没错。”顾念白神色如常，“这个摇滚女就是白茕的第二种人格—阿桑。你刚见过。”
何遇梗咽了下口水，阿桑可怕的笑容还历历在目：“就是那个把我家搞的一团乱的女流氓？”
白茕一直没有放下自己的手，因为在这三个人格中，对于她而言，最具存在感的人就是阿桑。比起另外两个人格，这个阿桑的存在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阿桑蹂躏过的身体总让她觉得不舒服，直到镜子面前一照时，她才发现镜子里的人不是染着红色头发就是银色头发。当然穿着是照片上的摇滚风。这让有洁癖的她感到很是恼怒。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顾念白看了一眼白茕，咳嗽了一声：“阿桑这个女生确实不是特别乖。”
何遇和白茕同时冷哼一声，都表达了对这句话的不屑。哪里是不是特别乖，是很难搞好吗？何遇心里郁闷不已：商场，赌场他能应付各种各样的对手，但是这个脑回路比较复杂的阿桑，他除了能逮住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逮不住她！
他突然想起顾念白之前介绍angel时说的话，终于明白那句“angel其实是个比较听话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灰太狼比起阿桑，也乖不少吧。
“阿桑—年龄17，身高1米65，体重45公斤。爱好：吃东西。”顾念白还是一本正经地介绍着，“她的思想比较跳跃，你永远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她和angel不同，angel是个心思单纯，不会说谎的孩子，但是阿桑则完全相反。”
顾念白举起手指数道：“偷东西、打架、撒谎、赌博……总之她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危险指数五颗星。”
“那我该如何面对她？”选择接受命运的何遇决定好好研究这份挑战书，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阿桑”两个字后看着顾念白。
顾念白从口袋取出一个手铐递给他道：“必要时刻，将她铐在家里就可以了。”
看着顾念白凝重的神情，何遇笑了笑：“有那么严重吗，就算让他跑了，怕是吃亏的也是别人？”
“有。”说话的人是白茕，她皱着眉，一脸认真，“她很危险。”她想起有一次自己醒来是在某赌场的地下车库，面对着四五个手上拿着铁棒的黑脸大汉，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若不是念白突然赶到，她很难想象后果会是什么，她从来就没接触过那些东西，也不知道阿桑是怎么到那个地方的。
见一向不怎么关心自己人格的白茕也用着恳求的目光看着自己。何遇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
他想起自己见到阿桑时的情形，似乎没有他们所担心的那般可怕，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记得阿桑刚出来的时候，我叫她白茕，她并没有反对。”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顾念白摸着下巴道，“她会伪装，她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是一个麻烦，所以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她会伪装成白茕或者angel的模样，以此来获得更多的自由。”
听着这番分析，何遇有种进入了某种侦查组织的感觉，他感觉自己所有的智慧都被抽走了，只剩下满脑的迷茫：“我是不是在做梦，或者说拍戏。”
顾念白凑近他的脸，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地开口道：“恭喜你，没陷入潜意识边缘。这是真实的世界。”
“那么一旦阿桑出来，我岂不是很难分辨她到底是谁？”
“你可以和白茕想个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暗号。至于她如果要冒充别人，那么……”何遇说到这，停了下来。
“那么什么？”何遇追问。
“那么你就自己看着办吧。”顾念白道。
“这真的很不像是你口中说出来的话。”白茕也讶异了。
“但是我也有茫然的时候。”顾念白摊手，转身同情地看着何遇，“或许你可以，尽量找到阿桑的弱点吧，比如她喜欢什么，害怕什么。”
何遇拿起手中的手铐道：“不如一旦人格出来，无论是谁，我都将她们铐上。”
“不行。”顾念白和白茕同时出声。
白茕：“你不能虐待我的身体。”
顾念白：“你不能虐待病人的身体。”
“那你们说怎么办？”何遇无奈，“为什么你们不选择去医院呢？很显然医院才是病人该呆的地方。”
“那我宁愿死。”白茕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总，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姑姑去医院呢？”顾念白看着他，认真道，“你所考虑的问题，我都有考虑过。有时候医院并不是一个天堂而是个牢笼，这点相信你深有体会。”
是的，何遇见过姑姑在医院被其他病人虐待的画面，所以他们才把姑姑接回来亲自照顾，他侧头看了眼低头没有神情变化的白茕，一脸歉意道：“抱歉。”
“其实这种手铐也未必铐得住阿桑。”顾念白见气氛不对，立即转移话题，“既然她是小偷，开锁自然会的。”
“好吧。”何遇将手铐放在桌子上，半开玩笑道，“如果分离出的人格分别是科学家、音乐家、武术家。或者是跳水运动员，举重运动员，田径运动员，那么一个人足以站在人类的巅峰。”
很显然，当事人白茕并不觉得多好笑，相反觉得很无趣。
“大多数的多重人格都具有独立的技能和知识，你说的这种假设从理论上来说确实是有可能的。但是从医学角度来看，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多重人格大多数是对于复杂的精神幻想的分裂和释放。”顾念白一本正经地扶了扶眼镜将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到了另一张图。
白茕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眼屏幕，眼眸中蕴了复杂的情绪，或许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每次看到那个人，心里总会有奇怪的感觉。
将白茕眼神尽收眼底的何遇好整以暇地坐直身体：“这上面人的不就是白茕本人吗？”
顾念白淡淡开口：“这不是白茕，她的名字叫宁，身高175，体重48公斤。哦，对了，她就是你口中所期望的武术学家。”
“什么？”何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嘈地笑了笑，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
“她比较安静。”顾念白说到宁的时候比较轻松，“她不太喜欢说话，性格有些冷酷，不过她的武学造诣确实很高。”
“跆拳道吗？”
“不是，是太极拳和咏春拳的结合。”
“咳咳。”刚拿起茶杯喝水的何遇差点没被茶水噎死，他咳嗽了两声道，“这是《太极宗师》的片场吗？”
“是《叶问》。”顾念白难得笑了笑，“她的武器通常是一把瑞士军刀。因为性格比较沉闷的缘故，她一般很少出来，除非是受到了剧烈的刺激，比如白茕受到了伤害，因为宁是一个保护欲很强的人。”
不知何时顾念白手中多了一根木棍，指着屏幕上的宁道：“宁也是个个人风格比较强烈的人。她的习惯动作就是束发。”顾念白又指着白茕手腕上的皮筋道，“白茕一般是不会束发的，这皮筋也是为宁准备的。还有你也看到了宁是不会穿裙子的，一般来说她只会穿裤子。”
白茕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顾念白道：“念白，能不要指着我的大腿吗？”
顾念白抱歉地微笑，将木棍收回后继续补充道：“对了宁的危险指数一颗星和四颗星。”
听到两个指标的何遇疑惑不解：“为什么她有两个指标。”
“一颗星是针对白茕而言，我说过他对白茕的保护欲很强，所以她不会让白茕受到伤害。四颗星则是对于除了白茕以外的人而言。但凡是伤害或者企图伤害白茕的人，他们的下场都会很惨。无论人还是非人产物。”
何遇还在纠结“非人产物”是什么，只听顾念白对白茕道：“行了，你的课程结束了。”
白茕起身，转身离开，何遇也把笔记本收了起来，准备离开，却被顾念白拦住了去路。
“何先生，你还需要留下来。”
“怎么？要给我开小灶吗？”
“可以这么说，有些关于白茕自身的问题，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顾念白坐在白茕之前坐在的凳子上，打开笔记本道，“关于你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