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身上都受了伤，虽然不重，却也不算轻，可现在没有条件给他们处理，也只能不管。好在血没有一直流、没有伤到动脉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然恐怕没有被怪物打死而是失血而亡了。
不过最让张羽笙担心得还是樱玖背上那道伤，再加上他身上其他地方的，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问他也说不用管，可他的脸色却一点儿也不好看。
张羽笙说要不他变回狐狸他抱着，可以休息一下，樱玖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
倒是程临飞噗嗤笑了一声，换来张羽笙眼刀一枚。
“呐，樱玖，”程临飞突然转过头叫了他一声，语气不怎么好，眼睛也是斜睨着，“你救了张羽笙，我谢谢你。不过也仅此而已，你别指望我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有所改观。”话很直白，语气也很直白，没什么感谢的意思，让人怀疑他这句话的本意根本不是感谢。
不过他们俩人之间，从来都是心知肚明的，不需要搞什么表面功夫，双方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
樱玖笑了一下，是那种习惯性地公式化的笑，“我们不是同伴吗？”他问的理所当然，语气也很温软，眼神恰到好处，像是在说这件事没什么好说，救他是应该的，他们是同伴啊。
让人觉得他是真心实意的。
可是里面又夹杂了一丝疑惑，像是在无声地询问“我们不是同伴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敌意”？
如果不是跟他说话的对象是程临飞，几乎都要被他这一副表面上的无辜又无害的温良样子给偏过了。
程临飞也龇牙咧嘴地笑：“我们当然是同伴。”毫无诚意。
张羽笙识趣儿地没有说话，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樱玖是真心的，他都要开口让俩人好好相处了，但最后还是紧紧地闭上了嘴。他不能显得好像偏帮了任何一人，会让关系更加恶化的。
至少不能是在双方都在的情况下。
“张羽笙。”程临飞又转过声音叫了他，这次的声音有些轻，语气有些严肃，有些低沉，像是有什么事。
“啊？”张羽笙一脸茫然地转向他，不懂他怎么又突然叫了自己，这样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是要干什么。
“刚才……对不起。”程临飞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端端正正地面对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让他可以看到自己的真诚。
张羽笙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面前那双眼里愧疚不加掩饰。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程临飞指的是什么，“你别、别啊，”张羽笙有些手忙脚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正式地跟他道过歉，还是因为一件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的事，“你不用这样，那也不怪你啊，你又没想到他会挣脱，不用觉得抱歉。我没有什么，真的。”
但程临飞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太大意了，所以才差点害了张羽笙，他觉得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有后怕。即使张羽笙原谅了他，他也无法心安理得，“是我的原因。”他说。
张羽笙看了他一会儿，收敛了慌乱的表情，严肃起来的样子让他显得非常沉着，以至于说的话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也确实是，“我不怪你，”他说，直视着程临飞的眼睛，“那是个意外。只要是意外事件，我不会去怪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死了呢。因为意外本来就是无法预防的，如果因此去责怪别人不是显得很奇怪吗？
“我们是同伴，同伴不就是可以把后背交予的人吗？”说到最后张羽笙蓦然咧开了嘴，难得地严肃荡然无存，大大的笑容阳光般灿烂，驱散了笼罩天空的乌云让天光透过树冠照亮了这一方密林似的。
程临飞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张羽笙的笑容——他已经再也露不出这样的笑容了——也牵了牵嘴角。
从某方面来说，程临飞把所有事情都分的清清楚楚，有些事情也喜欢说的明明白白的性格，还是挺好的。
但其实，张羽笙那句话，也是说给樱玖听的。
樱玖不知道听没听出来，他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望着树林中虚无的一点。
镜心始终跟在他旁边。
几个人重新踏上了路途，沉默无言地走了一会儿，张羽笙开口了，“我们只能一层一层地上去吗？和尾会追来的。”所问对象显然是樱玖。
樱玖看了他一眼，“我知道的只有这样。他来了也没坏处，可以利用他带我们去五区。”
“但他一定没有其他人好对付。”张羽笙皱眉。
“那就去绑架这层执事。”樱玖想也没想，在张羽笙话音刚落就飘出一句，显得那么云淡风轻，好像这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张羽笙嘴角抽搐。
樱玖看了他两眼，“如果你有别的办法我们也可以不用这样。”
张羽笙闭嘴了。
“那个南……”话头开了，程临飞也犹豫着开了口，似乎在思索，“是什么东西？”呃，这个形容怪怪的。
“不像人类。”漠离说，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恶灵、妖或者精灵。”
程临飞皱了皱眉，表情困惑起来，“那个和尾好像也是……不过大裕应该是人类。”
漠离这次没说话，因为他没有跟和尾有过近距离接触，不了解。
“应该是研发组研究的成果。”樱玖开口了，“他们——除了大裕——应该是某种合成生物吧。”
在谈到正事时，他们还是能好好相处的。
“合成生物？那是什么？”张羽笙一脸疑惑一脸好奇又一脸不好的预感看向樱玖。
“我不太了解，这个研究虽然没有特别保密但也没有大肆宣扬。我只知道他们在拿人类和恶灵或者其他非人生物进行混合，融合成新品种的研究。和尾跟南就是他们的研究成果。”
这些东西，樱玖从来没有说过，甚至好像他根本不知道似的。
他就像是一个冷静的局外人，心情好了，想说一点儿就说一点儿，不想说了，就表现出不了解。你永远不知道他讲的事情有没有说完，你以为他已经全部告诉了你真相——或者他这么表现——但最后你又会发现，他其实，还知道一些。
“你是说他们都是人？！他们在拿人类做实验？！”张羽笙瞪大了眼，非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原本是。”樱玖平平淡淡地瞅了他一眼，重点强调了一下。
张羽笙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震惊，愤怒，难以置信——他心跳有些加快——他们，竟然是在拿人类做实验吗？他们在研究什么？目的是什么？他们想干什么？最重要的是，人类是实验品吗！？
想到死去的南，想起他最后变成的样子，张羽笙浑身有些发冷。他最后，其实是杀了一个原本是人类的怪物吗？
程临飞的脸色也很难看，跟张羽笙有些相似，震惊而难以置信。这些人，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竟然拿人类做实验，就为了研究出这种怪物？！他们想用它做什么？
他隐隐有种预感，如果被他们成功了，这个世界恐怕会更糟糕。
不能，绝对不能让他们成功！一定要阻止！一定要结束这个世界！
程临飞转头，恰好张羽笙也看向他，俩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坚定！
……
有些稚嫩的哭声远远传来，细细碎碎，带着一点儿尖利，像是女孩儿的，又像是未变声的男孩儿的。哭声哀伤幽怨，听起来非常伤心，与这稚嫩的少年音极为不符。
几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张羽笙看了看这幽暗的密林，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往程临飞旁边站了站，“有人在哭？”那声音很特别，飘飘忽忽，薄雾一般，却一直清清楚楚响在你耳朵里，哭出你一身鸡皮疙瘩。
其他人环视了四周一圈 ，“可这附近没人。”程临飞说。
“如果是人的话。”樱玖说。
张羽笙立刻看向了他，“你是说不是人？”
樱玖斜了他一眼，“你觉得这种哭声是人、这种地方能有人？”
凭他们走得这段路来看，确定是密林深处、人迹罕至无疑。
张羽笙很想说：我们不是人吗？
在这世界待得久了，也算是习惯——除了某些东西——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恶灵或者怪物都已经见过，血腥的场面也经历过，已经不存在什么害怕不害怕，会不会被什么吓到了。但这哭声实在太诡异，森冷森冷，听得人背后嗖嗖地冒冷气。尤其还见不到“人”。
“直接走，不用管。”樱玖说道。
程临飞几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因此都没有异议地迈开了脚步，毕竟那怎么听也确实不像人的声音。
可是那哭声锲而不舍，始终萦绕在他们四周，而且音量恒定，并没有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减弱，仿佛他们从未离开，一直原地踏步。
“会不会，”张羽笙犹犹豫豫地开口，“会不会是它需要什么帮助？你们看它也没有出来，可是又一直跟着我们，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想引我们过去？”
“没有出来是因为没把握制服我们所有人。”樱玖字字清晰，话音有些重，最后看向张羽笙的眼又悄然浮起一抹嘲讽，“你也知道它是想引我们过去啊？它是想引我们过去，吃了我们！”
张羽笙被那眼神看得很不舒服，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张羽笙突然就忍不住了，“你又没见到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清楚楚？你这是主观猜测，凭你自己的想法下判断！这不一定准确！”
樱玖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像是讶异他的反应。胆子变大了嘛。
程临飞也略有惊讶地看向他，好像不认识他一般。
其他人虽然没什么情绪但也都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