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直直坠落向了他们所在,轰,砰然巨响,冲天的火光腾空而起,形成了一朵蘑菇云,占据整个视野,暗夜中妖娆地绽放,仿佛要穿过云层,深入那海水里去。
满天幕都是被火光映照得潋滟的海水,像里面堆积了无以计数,烧得通红的金子。
一瞬间的高温把那白色——围栏大多白色——的“笼子”燎得通红,热量蒸腾中扭曲得像要融化。
巨大的冲击震碎了周围的玻璃和其他易碎品,一些较小的或不太坚固的设施瞬间就被摧毁,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的也在高温下被溶解。
男人仍旧一副醉酒般的慵懒样子,注视着眼前的盛大场面,瞳仁在火光下明亮,照得暗红,像烧灼着地狱之火。
男人的周围也没有幸免于难,一片爆炸后的狼藉。可他所在的旋转木马却完好无损,仍旧响着轻快的歌,亮着梦幻的灯。
过了一会儿,等高热散去一些,从阴影里走出了两个人。
“零宿,你下手也太没轻重了,这么高的温度,还想热死谁啊?”女人挂在男子身上撒娇,笑容暧昧,意有所指。
男子眉头紧皱,毫不掩饰自己厌恶的表情,不断想把她扒下来,可都失败了,“不是你说这次一定不能让他们活着吗?”
“那也不用这么夸张嘛,”女人嘟着嘴,一根手指在男子脸上搔弄着,“整个游乐场都能被你炸了。”
男子猛然偏了下头,眉头皱的更紧,表情更加厌恶,“要是整个游乐场都炸了我们也不会完好无损站在这里了。”
“你……喂!你要不要这么无趣?”女人见对方这么不配合,抬手拍了他一下,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所以请你远离我。”男人目不斜视,毫不客气地说。
“你!”女人瞪着他,一把把他推开,站直了身体,看起来真生气了。
白马慢悠悠地走过来,走路的姿势也如一个醉酒的人。他像是完全没发现俩人间的不愉快,语调懒懒散散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确认下他们的情况?”
化猫将在零宿那儿受到的气撒到了白马身上,“哼,有什么好确认的?都这种程度了还不死,你是瞧不起我们还是觉得对方厉害到无人能敌?要确认你自己去就行了,反正这是你的职责。”
“呵呵,”白马笑了一声,“阁下认为这不是你的职责了?”
化猫冷冷看着他,“这是你说的。”
“为了烬大人我认为我们应该谨慎一点儿,不然要是再出现之前的——哦,抱歉,我不是说二位能力不足,只是,保险一点总是好的。”白马面无表情,连表面的友好都懒得维持了。
化猫瞬间黑了脸色。说到这个她就是气!明明是青焰让他们回来,说事情解决了,他们当时还不放心想去看看,对方却坚决不让,现在倒好,出了差错让他们来收拾烂摊子,在别人眼里却变成了他们的问题!
化猫本来想直接在沙漠那里截住他们,可零宿认为保险起见他们应该请人帮忙,为此俩人大吵了一架,但最后化猫还是妥协了,来找了二区的执事,让他派人帮忙,并最终决定在这里伏击。
他们从青焰那里得知这几个人伤得不轻,这次多了帮手一定不会再让他们逃掉了。
可这里的人却对他们满是轻视,尤其是白马,对他们更是冷嘲热讽,认为他们应该是这件事情的最大责任人,要是他们一开始就能抓住对方,哪来后面这一连串事情更别说青焰的差错了,所以这些人看他们的目光总是带着鄙视,让化猫不爽。
她不认为这件事儿自己有责任!
“都怪流峰!”她曾跟零宿抱怨,“要不是他哪来这些事儿!研究组那帮废物这样的半成品也敢拿出来呈给烬大人,简直是给我们添麻烦!就那样死了真便宜他们了!”
她说的是流峰和当初检测试验是否成功的那批人。
他们当时把那件事情汇报上去之后,经过上面调查,发现流峰确实有问题,虽然不明显,但……最后还是派了人捉拿——反抗得还挺激烈——并处决了他,连带着查出了他保护的那批人。
最后自然是通通都没放过,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化猫得知事情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替流峰惋惜,因为这结果显得他曾经地努力多么可笑又不值一提啊。
人啊,在不可逾越的高峰面前就该认清自己的渺小,别妄想能够登上山顶,从而获得绝不会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蓦然转身,步子踩得哒哒作响,走向那燃烧得一片通红的地方。高温让空间扭曲,透过缝隙隐约看见,里面被烧灼得焦黑,除了满地渣滓什么也不剩。
化猫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回过头语调轻快,“你费心了,多亏了零宿,他们已经连渣都不剩。我们可以回去汇报了。”她轻易抹杀了对方的功劳。
白马眯了眯眼,露出了有些危险的表情,“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去。”
……
天空湛蓝,纯净而又美好,通透的,让人心情舒爽蓝。悠远辽阔,令人安宁。几朵柳絮般的云点缀其间,像水墨画里充满诗意的留白。
鸟儿振翅高飞,清脆的鸣叫竟让人有些怀念,像久别重逢的故人。
微风柔和,昭示了此处的平静安定。
张羽笙放下了挡在面前的手臂,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瞠目结舌。
程临飞也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刘御更是彻底呆住了。樱玖和漠离却出乎意料地冷静,目光沉沉地打量周围一切。
“这不是,”开始爆发的欣喜过后,张羽笙立刻意识到,这不可能,“这不是我们那个世界,虽然很像。”他们前一刻还在跟人殊死搏斗,怎么可能下一刻就回到了现世世界?
那是在爆炸发生的时候。他们看见了,曾见过的黑色球体,向他们急速飞来。他们立刻意识到这里不止他们看见的俩人,还有别人在等着消灭他们。可他们现在被牢牢困在“笼子”里,要怎么逃?
或者,是选择被那些凸出的尖刺扎成刺猬,还是,被炸得渣儿都不剩?
他们已经感觉到那股热量了,足以把人融化的高热。他们已经看见了死亡的影子。
可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个漩涡——他们根本不知道,直到被吸进去——巨大的吸引力传来,他们毫无准备毫无反抗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就已经被吸进了漩涡里。
他们感到天旋地转,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眼前的世界万花筒般五彩斑斓地变换,从眼角急速掠过,却又是模糊不清的,什么也看不出,只是大片大片的色块,像超高度近视,让人头脑发晕。
接着,他们就发现这一切停了下来,脚踏实地的感觉回来,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眼前这么一副跟原本世界别无二致的景象。
他们不明白,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回事,不明白那股吸引力从何而来,为什么把他们带到这里,周围也没有看上去可以解释这一切的人。
为什么,要救他们?
而且能在那种情况下带走他们的人,一定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
是谁?
正在大家为这些问题困惑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什么声音,张羽笙偏头去看,就见程临飞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地上,右手撑着头,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因为身体状况极差而全程脑子模糊,此刻又有要昏过去趋势的张羽笙瞬间惊醒,立刻蹲下|身一把抓住了他,“你怎么了!没事吧!”
程临飞浑身都在发抖,整张脸痛苦地揪在一起,双手紧紧抱着头颅,看起来非常难受。
张羽笙手足无措,紧张的盯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没发现、不知道他有什么毛病,这样子看着也不像是哪里受伤。
他心惊胆战,慌得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看着对方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满头大汗,可想而知忍受着多大痛苦了。他满脸焦急地抬头看向漠离,希望能给这慌乱的情绪找到出口,却见对方就那么冷漠地站在旁边,盯着程临飞,目光深沉得像无底漩涡,毫无波澜。
张羽笙愣了一下,忽然,他确定,他们之前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过去,他们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友好。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也都愣了,一脸茫然。
“张……羽笙。”程临飞开口了,声音破碎,像强忍着巨大痛苦硬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张羽笙听到声音立刻收回目光,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双专注却又纠结了万千情绪可最终什么也看不出的眼,“我在!”他的声音好像更嘶哑了,有些难听,比程临飞还不如。
“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他没头没尾问了这么一句。
张羽笙一愣,他们之间说过那么多话,他指的是哪一句?
程临飞看到他愣住的样子笑了一下,莫名有些虚弱和脆弱。张羽笙心里蓦然一揪,他第一次看到程临飞这个样子。
“我知道,你记得。”他停了一下,看神情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到时候,就按照我说的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