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伴随雨丝钻入身体，宛如悲伤的哀凉。
周围灯火璀璨，华丽地装饰这座城市，掩盖着巨大阴影下躁动的灵魂与邪恶。
大厦很高，雨幕中冷风几乎把人冻僵，可枪火却又那么热烈，一刻不停地绽放出绚烂花朵，照亮扭曲的空间。尖锐的声音在如此高而空旷的地方转瞬即逝，迅速消失在扩散的过程中，夜幕下渺小而微不足道。
雨连成一片，密集得看不清人脸，狂暴地砸下来，脚下全是积水，管道快来不及排出。
突然，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狂暴的雨幕骤然悬停，每一颗都保持着落下的样子，却每一颗都不再移动分毫。它们凌乱的排列在四周，像无数水晶，把人密密麻麻包裹，仿佛一个异度世界。
下一刻，“水晶”凝结成形，变成尖利锋锐的冰凌，受到指令般四散飞去，以光速射向埋伏之人，爆发出强烈的声响与烟雾，如枪弹扫射，瞬间倒下数人！
另一部分向利雾而去。
可这一刻好像突然变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动也不动，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冰凌在镜片上映出清晰可见轨迹的原因。
但这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张羽笙甚至还不确定刚才看到的场景是不是真的，就见到周围有人突然倒下，还有些人躲避般跳开，那个穿着衬衫的男人一副镇定的样子对一切视若无睹，好像这只是张羽笙一个人的幻觉什么都不存在。
可这不是幻觉。
男人身后的俩人迅速抬抢射击，冰凌全数击落，男人分毫未损。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在这个雨中世界，周围的一切都是天然材料，可以凝固，可以攻击，无人可以阻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谁能对抗大自然呢。
这是刘御的战场，一切柔软之物，一切液体，都化为了攻击的武器，随心所欲变换各种形态，应对不同情况。
张羽笙看了他一眼，那个少年镇定而严谨，眼神专注，目标明确，呼吸平稳，双手变换，不断攻击着对方。
最柔软之物在他手中化为了致命的尖刺。
这一会儿时间，枪火小了一点，他们有了喘息空间。略一停顿之后，他们像是瞬间达成了共识，身影矫健扑出，如捕食的猎豹，分别冲进羔羊的牧场，开始狩猎！
尽管他们也是被狩猎者。
行动之前张羽笙看了程临飞一眼，后者感受到他的目光，对他龇牙一笑，标志性没心没肺又异常灿烂而傲气的笑，示意自己没事，好像那一颗子弹没有打在他身体里。
张羽笙没有多做纠缠，现在不是那样的时候，他已经能分清什么时候该有什么样的举动和反应。况且漠离会照看他的。
那个男人显然是这次埋伏的指挥者，但周围手持武器的人却不能不管，于是他们分头行动，程临飞、漠离、樱玖对付周围包围他们的人，张羽笙、刘御、阳风去解决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嘴角挂着优雅笑容的男人。
他身后俩人对着冲过来的几人扫射，却全都被躲开——有些子弹被击落，是刘御——转瞬就到了跟前！
利雾对着他们开了一枪，子弹击碎冰凌，冲破防护，射向刘御，雨幕中爆出绚烂的花。
刘御冲势极大，与子弹正面相对来不及躲开，却听“叮”的一声，子弹撞击到金属，被瞬间弹开——张羽笙，他眼疾手快用长镰挡了一下。
利雾闪开，如一道影子眨眼间离开了原地，让张羽笙反手地攻击落空——也不算吧，至少杀死了一个没躲开的人。
他停也不停， 长镰划过优雅的蓝光，暗夜中似不祥之物的尾翼，漂亮极了，直奔利雾而去！
刘御出现在他身后，突兀、迅捷而毫无预兆，手中凝结出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冰锥，尖端锋锐，闪着森寒的光，狠狠刺向利雾颈项！
可利雾反应极快，动作极其灵活，两方夹击中他身影一闪灵巧避过，并在转身之际在刘御肩上一拍，很轻巧随意地一下，像好朋友间下意识的动作。可下一刻，巨大的爆裂力量炸开，冲击把刘御瞬间甩出去十多米，直接冲出天台，翻了下去！
微型炸弹。
那一刻阳风的身体猛然绷紧，睁大了眼瞪着这一幕，恐惧的情绪在眼中聚集，驱使他猛地冲向对方！
但刘御没事，没有落下，在坠落的一刻他抓住了天台边缘，纤细的身影吊在半空，依稀被风吹得摆动起来。脚下车流不息，灯光照亮一切，璀璨夺目，却依旧像是一个深渊，被假象点缀，落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模糊了视线，另一只手臂血流如注，肩膀上血肉模糊，几乎可见骨头，触目惊心，疼痛与生俱来般侵蚀神经。
那一瞬间刘御被炸得有些恍惚，快要晕过去，但坠落得恐惧让他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他死死抓住边沿，接着才感觉到那痛。
他差点以为他手臂没了，但低头一看，还好，还在。他也没死。
这要多亏阳风给他加强了的防御结界。
阳风把他拉了上来，身体有些后怕地颤抖。少年脸色苍白，面孔因为疼痛有些扭曲，左手不受控制地抖动，抽筋一般，显然痛极。可他目光却更加坚定，愈发阴沉，漆黑得一丝光亮也无。
危机与疼痛从不会带来驯服，有的只是更加明烈的火光而已。
他缓了一下——其实也就是站稳脚步——再次冲向男子，同时聚集起更加庞大而尖锐的利刺，好像从未受过伤一样，只是一个吃了亏的孩子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对方欠他的找回来。
非找回来不可。
而也就是这一会儿的时间，张羽笙身上也多了不少痕迹，擦伤、击伤、撕裂伤——爆炸时张羽笙和刘御距离较近，也被波及——男子身手极好，武器丰富，手法干净利落，只为杀人！
又一声枪响，子弹冲破雨幕急射向前方，张羽笙几乎是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动作，身体自主反应，脑袋一偏，一声尖啸从耳边划过，带来一阵耳鸣和麻痹，接着便感到疼痛，有液体留下，在被雨水浇灌冰冷的身体上感受明显。
是子弹，对方应该是瞄准他后脑的，但现在只是擦伤了他的耳朵，张羽笙想，感到一阵战栗。
撕裂雨幕的利刃铺天盖地朝着利雾而来，同时少年出现，一手划向他的颈项，指尖白光掠过——是冰锥。
男人侧身一滑，同时抬手射击，枪花爆开，少年偏头躲过，冰凌落下，击中男人刚才站立的地方，地板撕开裂缝。
战况激烈，无论是周围或是张羽笙这边，射击得干扰给他们的进攻增加了极大得阻碍，每一次几乎要碰到对方的时候总有子弹飞过来，而他们的闪躲却给了对方机会，枪弹总是擦着要害而过，稍不留神便游戏结束。
狼狈，混乱，避无可避。
几分钟下来他们满身伤痕，触目惊心，对方丝毫不显狼狈，一如开始的样子，连衣服都没乱。
他看着他们笑，像看着几只不自量力的老鼠妄图侵占猫的领地，简直白日做梦，不切实际。但下一刻，一道白光撕裂黑暗，像锐利刀锋的反光，尖锐陡峭又明亮耀眼，划向利雾脊背！
锐痛骤然降临，仿佛深入灵魂，身体狠狠一颤，他往前跌了一步，迅速回身射击，却被对方灵巧躲过，同时又是一击，狠狠爪向他的颈项，带着撕碎灵魂的气势。
他向后一躲，避过了那危险得锋芒，却仍是被划破了皮肤，鲜血流出，染红了衬衫，又迅速被雨水冲刷，留下淡淡的粉红。
是漠离。轻灵又敏捷，悄无声息，让对方毫无准备，下手精确。
只是利雾着实不是一般人，竟然能在如此危险到达的一刻迅速反应，做出回击。
张羽笙几人再次围了上去，利雾后退一步还没站稳，就感觉到从后面而来如有实质利刃般尖锐的杀气。他看也没看，动作不停，脚下一错再次侧身，斜劈下来的长镰贴着他手臂划过，他同时抬抢，射向刘御，阻止了他欲凝结冰凌的行为，逼得他只能闪躲。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丝毫不显败势，依旧游刃有余充满危险，让人不敢大意。
枪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很多，明明从他们出现到现在也不过几分钟而已，地上的尸体却已经堆了很多，血流把整个天台都盖满了，又因为雨水而变成了一种稀薄暗沉的颜色，在这样的环境下，诡异得令人战栗。
所有人都带了伤——没办法，科技总是恐怖的，尤其是针对他们的科技。即使是对付周围那些人，程临飞他们也没能讨了多少好，每个人都像是从最激烈得战场上出来，充满硝烟和血的痕迹，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人数实在太多了，总有无法兼顾的时候，而对方只要抓住一点点机会，就会不惜代价，制造出最深的痕迹。
他们甚至都顾不了跟他们并肩作战的人，依稀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高强度、高精准的攻击。
所有人——包括张羽笙这边儿，甚至还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指挥者，还要更惨一点儿——没有一个是完好的，唯一值得庆幸的，只是肢体还在，但又并不值得高兴，因为那不代表什么，有胜算或自己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