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梦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曾佳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她跟黎小萌两人凌晨四点才回到家,妆也没卸倒头就睡,如果不是于梦的电话把她从周公那里拉回来,她估计能睡到明天去。
曾佳拉起眼罩,眯着眼睛伸手到处摸手机,终于在床头柜上找到了,打开手机,哑着嗓子“喂”了一声后,又仰头瘫倒在床上。
“曾佳,你还在睡觉吗?是不是吵醒你了?”听于梦的背景声音似乎很吵,应该在外面。
“没事,我差不多也该起床了。”曾佳打个呵欠睁开眼,直起腰,靠坐在床头,“你今天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啊?”
“今天是周末啊,亲!”于梦乐呵呵的说:“我们几个单亲妈妈约出来聚会,我想问你要不要一起过来玩?”
曾佳把手机拿开一些看了看上面的时钟,差不多快中午了,她说:“可以啊,你们在哪儿?我过去找你们。”
“颐堤港,你来了给我打电话。”于梦在电话那头说:“我们中午在这里吃饭。”
“好,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曾佳立刻跳下床,跑进洗手间里开始卸妆洗漱。一夜未眠,她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竟然神采奕奕,昨晚上跟那个叫马克斯的瑞典男人聊了一宿,她高兴的发现原来自己在老外眼里居然还算得上是个年轻有魅力的女人,不管这样的赞美是否出于真心,曾佳决定照单全收。Party结束后,马克斯还跟曾佳互留了微信,说有时间要约她出去喝咖啡。虽然,曾佳对这个马克斯谈不上有什么感觉,但被一个年轻英俊的外国男人仰慕,多少还是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等曾佳赶到颐堤港顶层的餐厅时,于梦和其他那些单亲妈妈们已经开始吃饭了,这家餐厅专门为带小孩的家长辟出一片区域,跟其他客人的用餐区分隔开来,这样可以避免一些熊孩子干扰到其他客人,是很贴心的服务形式。
于梦为曾佳介绍了在座的几位单亲妈妈,她们中大部分都是离异的,但是有两位却是未婚生子。这两位年轻的单身妈妈,一位叫荀子,还有一位叫米娅。荀子是一位艺术经纪和策展人,米娅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她们俩都有一个儿子,所不同的是,米娅的儿子是一个混血儿。当曾佳小心翼翼的问起她们孩子的父亲时,她俩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将自己孩子的来历和盘托出。
荀子曾经跟一位已婚的知名艺术家有过短暂的交往,即使是一段不伦恋,她说自己也是付出了真感情的。所以当她得知自己怀孕后,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决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但她并不想破坏对方的家庭,加上当时她跟那位知名艺术家已经频临分手边缘,她便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荀子在思考并且计划好了如何安排孩子到来后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时间的分配后,就给父母打了电话将自己打算做一名未婚妈妈的决定告诉他们,并且再三保证,自己可以承担这个后果。一开始父母并不理解她的这个决定,在他们看来以荀子的条件完全可以嫁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如果做了单亲妈妈,那么在未来的婚姻市场上,她将失去很多机会。可是荀子却坚持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她在医院做B超的时候已经听见胎儿的心跳了,那种与生俱来的母爱是无法割舍的。在荀子的坚持下,父母最终理解了她的决定。
相比起荀子,米娅的家庭结构相对更简单一些,她本身就是出身自单亲家庭。父母离婚得早,她跟着做外贸生意的父亲长大,后来自己也从事了这一行。在工作中认识了一个来中国做生意的中东男人,两人相爱后便有了肚子里的结晶。但当男友得知米娅怀孕后,居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再也联络不上。
就在米娅不知所措的时候,又一个噩耗降临,她唯一的亲人——父亲却在此时被查出癌症晚期,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生命了。在父亲的理解和支持下,米娅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孩子出生前父亲去世了,现在孩子就成了米娅唯一的亲人。
“如果没有小米,我恐怕不会像现在这么幸福满足。”米娅说:“因为他我才能挺过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现在是我全部的快乐,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其实做未婚妈妈并不难,我自己可以管理好我跟孩子的生活,但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总喜欢把我们这些未婚妈妈当怪物看,我们想要的只是平等而已,对我们就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就可以了。”荀子说。
于梦感慨的说:“这个社会对单亲妈妈还是存在太多的偏见,像荀子和米娅这样的未婚妈妈想给孩子上户口都十分艰难,更别提被公平对待了。”
曾佳讶异的问道:“这两个孩子现在都还没上户口吗?”
“前段时间交了罚款给上了,过程曲折,之前想了各种办法,托了很多关系才给补上的。”荀子说:“当初我生孩子的时候公立医院还不让未婚生子,开不出出生证明,就不能上户口,听说现在好像可以了。我们都是在私立医院生的,反正未婚生子社保也不给报销。”
“其实我们只是希望别人可以抛弃偏见歧视,把我们当成普通人。我们有经济实力可以养活自己和孩子,不是一定非要结婚才能给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庭,单亲一样可以让孩子有健全的心理,关键是看大人怎么做。”米娅说。
于梦表示认同:“与其让孩子在一个父母整天吵架的‘完整’家庭里长大,还不如在一个温暖的单亲家庭里长大更好,只要给予孩子充分的关爱,孩子一样可以健康成长。”
曾佳想起了自己家的事,如果当初她同意接受老公的孩子,她真的可以对那个孩子视如己出吗?她摇摇头,自己一定是做不到的。她不是圣人,她不能否认自己的软弱和痛苦,她会视那个孩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她会把自己对老公的全部不满都加注在那个孩子身上。而那个孩子就会有一个非常不幸福的童年,等他长大后也会同样对自己充满了憎恨和厌恶,这样的仇恨只会一直不断的延续下去……
想到这里,曾佳不禁一激灵,后背冷汗涔涔,这,真的是她要的生活吗?可是,就那么放弃婚姻,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拱手让人,她依然还是不甘心。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于梦用手肘碰了碰曾佳。
曾佳尴尬的笑笑说:“没想什么。对了,你们每个周末都定期聚会吗?”
“不一定每个周末都聚,因为大家都有工作,平时都很忙。但我们尽量找时间约出来见面,交流一下彼此的生活,孩子们也能在一块儿玩。”于梦说。
曾佳看看周围那些单亲妈妈们,好奇道:“她们都跟你一样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吗?父母都不在身边帮忙?”
“有少数几个本地人父母能帮一把手,”于梦说:“荀子和米娅跟我一样都是来北漂的,父母都不是长期住在这里的。”
“其实父母在身边也未必就一定好,他们会干涉我管孩子的方式。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我有我的一套,在教育下一代这件事上大家的理念还是有很大的偏差。”荀子笑笑说:“而且,父母年纪也渐渐大了,我也不希望让他们太辛苦,我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带比较好。”
“不过确实也会有心力憔悴的时候。”米娅叹口气说:“尤其是工作最忙的时候,孩子又偏偏生了病,真的是蜡烛两头烧,两头都顾不过来。这种时候自己也觉得很崩溃,会想大哭一场。哭完了,擦擦眼泪咬咬牙,还得靠自己挺过去。”
曾佳同情的看着米娅,她还这么年轻,但她似乎已经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了。因为忙于工作和照顾孩子,根本没时间打理自己,才二十多岁的她看起来跟三十几岁一样,眼角已经有了一层风霜。
“为什么不请个保姆帮忙一起照顾孩子?”曾佳问她们。
“我之前请过一位阿姨,但很快就辞退了,好的阿姨太贵,便宜的又不够好。我在家里装了监控,发现那个阿姨经常拿孩子撒气,还打了孩子,所以,我只好请她走了。”米娅苦笑道:“我的收入养活自己跟孩子没问题,但要多养一个人还是有点困难,我们的日常开销其实挺高的,在北京房租吃喝都是高消费。”
荀子点头赞同,自嘲的说:“这年头要找一个靠谱的保姆比找一个靠谱的男人还困难。其实一般情况我都能应付得来,我的工作时间相对比较自由,孩子白天也可以寄放到托儿所,只不过还是会有意外的情况出现,会有撞车的时候。这种时候就特别希望能有个靠谱的‘共享保姆’可以临时借我用几个钟头就好。”荀子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荒谬好笑,哈哈大笑起来。
荀子的话让曾佳有了新的想法,她灵机一动对于梦说:“我有个想法,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可干,不如让我来做你们这些单亲妈妈的‘共享保姆’吧?你们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们带孩子,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