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方博征求苏立文的意见。
苏立文一边用手机拍下现场的照片一边说：“这边的租金是怎么算的？按底层面积吗？”
“对！就是按底层面积算的。”方博指着隔壁那栋四层的写字楼说：“那栋是按四层总面积算的，但是每平米价格比这里要便宜些，不过总数计算下来还是这里更便宜。”
苏立文她们又转到隔壁那栋办公楼里看了看，这栋四层的办公楼每层大约有十来间大小不一的办公室，走廊尽头是洗手间，空间比之前那栋厂房要局促多了，唯一的好处就是不需要花钱加建隔层。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是要做一种新型的开放式办公空间，而且是针对视频制作这种创意型的团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建议是用隔壁那栋厂房。一来空间宽敞，可以自由隔断加建；二来地租也比这里要便宜不少，北京的房租年年都在涨，如果他们是按照底层面积来收租金的话，对你们而言也比较划算，唯一需要投入的就是加建钢结构夹层和隔断的费用，但这笔费用相比起你们未来的租金，其实不算什么。”
方博点头赞同：“这部分钢结构的造价大概要多少？”
“这个我现在也说不上来，得在方案做完后根据实际面积计算材料后才能知道。”苏立文经常碰到甲方在方案还没做的情况下上来就要她报造价的情况。
“可是我们领导需要知道造价，不然没法跟公司上报项目。”方博婉转的试图套苏立文的话。
许多时候苏立文觉得中国人特别怕谈钱所以才导致在谈钱这件事情上变得特别敏感，中国的建筑市场比较混乱，什么样造价都有，你找一支正规的施工队报的价跟在路边找几个散工报的价一定相差甚远。人总有奇怪的心里，认为价廉物美的才是最好的，可事实上廉价的东西一定不具备真正的价值，更加谈不上物美。
苏立文费力的解释道：“我现在确实无法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造价跟品质相关，跟你们所选择的材料相关，如果我随便给你出个报价，你跟公司汇报上去，但最后却跟方案出来后的实际报价相去甚远，那就是对你们不负责任。”
“我明白了。”方博见无法从苏立文这边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就只好作罢。
“去我们办公室坐坐吧？”女负责人跑过来对苏立文和方博说：“喝杯茶，慢慢聊。”
一行人又沿着主路回到园区大门口的一栋比较新的办公楼里，上到三楼的办公室内，女负责人请苏立文她们坐下后就出去找杯子泡茶。男负责人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套图纸给方博说：“这就是设计院给我们做的外立面方案，您看一下。”
方博翻了几页后就不感兴趣的把图纸交给了苏立文，苏立文仔细翻阅，这套方案做的很有设计院风格——老套过时无创意。中国很多设计院几乎不怎么重视方案设计，因为做方案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精力，而画施工图就是个行货。虽然方案设计费比施工图费要高，但投入产出不成正比，设计院为了追求绩效和产值通常都会习惯性去“借鉴”一些国外的案例，或者把同行的方案拿来修改修改再发给甲方，这就是为什么中国的建筑看起来普遍比较丑陋乏味并且总被西方国家嘲弄的缘故。对大多数的中国建筑师来说，生存面前，审美只是浮云。
“您觉得这套方案做的怎么样？”女负责人进来把泡好茶的玻璃杯递给苏立文。
苏立文不喝咖啡但偶尔还是会喝茶，可是她喝不惯这种一杯茶里半杯几乎都是茶叶的苦涩茶水，她抿了一小口茶后把茶杯放到沙发旁的茶几上，说：“可以用。”她不善于说虚假的奉承话，但如果实话实说就会得罪人，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就经常因为心直口快得罪过很多人。
方博突然对女负责人说：“能不能把电子版的图交给我们的设计师一份？”
女负责人在征得男负责人的同意后答应把图发给苏立文。
方博让那两个视频创意团队的人谈一下他们对这个孵化基地有什么设想，她会把他们提出的需求提交给公司。那个男孩显然是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说了一大通自己创业的故事和认识结交的一些所谓的名人，以及接下来打算找天使投资的愿景，但半天也说不出个重点来。苏立文心想，这真是一个创业的好时代，什么人都可以拿个点子出来忽悠人投资，先来一轮天使投资，然后就是风险投资，A轮B轮C轮D轮的轮番上，基本上这一轮过后不是阵亡就是上市，反正烧的都是投资人的钱，说白了就是老百姓的钱。这些小孩什么都不懂就口口声声要上新三板要发大财，还把投资人的钱挥霍得跟个富二代似的，也是醉人。
方博耐心的等他说完又转头问那个女的，女的明显就成熟多了，说出来的话有板有眼，有重点有针对，她说自己在北京上海看了好几个这样的孵化基地，但都没有特别适合视频团队的，所以希望方博她们能做一个比较专业的视频孵化基地。苏立文把她那些要求都记录下来，这些需求都会在做方案设计时考虑进去。
谈完这些时间已经是中午了，方博便跟园区的两位负责人说她们先告辞了，项目的事要先跟公司汇报后再确定租约合同。男负责人说让他们加快速度，因为目前有意向租他们园区房子的公司很多，而且基本都是规模较大的视频网站。
在大门口跟两位视频团队的人道别后，方博拉着苏立文说：“已经中午了，我们去旁边的老北京面馆吃碗面吧。”
苏立文知道她还有事要找她谈，便同意了。两人进了面馆各自要了一份炸酱面，边吃边聊。
“你能不能先帮我们出一套概念方案和一份投资预算书？”方博用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恳切的眼神看着苏立文说。
“我这边做方案是需要先签设计合约的。”苏立文坦率说。
“你看，是这样的。”方博放下筷子说：“我们公司比较复杂，如果没有概念设计方案，项目就不能上报给领导，那么就无法推进这个项目。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先把这个概念设计方案做了，拜托了。”
苏立文为难的看着方博说：“很多甲方都会说你先帮我个忙，帮我做点什么，然后我一定给你什么，但其实大部分甲方拿走方案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他们总以为做设计没有成本，随手就能做，但没想过设计师付出的劳动和时间就是成本。”
方博想了想又说：“你看，黎小萌是我的同事，我们的合作也是她牵的线，你要是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可以找她。”
苏立文虽然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但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心软，经不起别人花言巧语的忽悠，在方博再三恳求下她还是同意了，先帮她出一套概念设计方案和造价估算。方博见她同意，就高高兴兴抢着要买单。她心想：用一碗炸酱面换一套概念设计方案确实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吴佳佳坐在格子间里伸长脖子等候杨主管的召见，她已经注册完公众号，也写完了第一篇公众号推文，就等着杨主管确认后再发布出去。今天杨主管似乎特别忙，来见她的人很多，公司投资的电影杀青了，一堆人上门来结账，杨主管挨个儿讨价还价，力求给公司再省出哪怕几百块钱来。听说杨主管以前就是做财务的，所以对钱特别敏感，她经常教育行政阿惠复印纸要正反两面用完不能再打印了才扔，A家的卫生纸比B家要便宜几块钱，那就用A家吧，圆珠笔就买笔芯吧，用完大家自己换套就好……公司里繁琐的大事小事她都要求阿惠每天不厌其烦地跟她汇报，气得阿惠在背后恨恨的骂她：“事妈！”
杨主管比阿惠进公司要晚，她没来之前阿惠特别清闲，上班看电影看八卦，下班准时回家，自从杨主管来了一天不扯着嗓子喊阿惠跑几趟，阿惠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虽然是老员工，跟着老板有好些年头了，但她能力有限，早年老板还让她跟着做助理，用了没一个月就不让她跟了，索性让她在公司里干个闲职。吴佳佳私底下听公司其他人议论过阿惠，但没人知道她的真实来历和背景，按说像她这样一个没有过硬的高学历的人是进不了这样的大公司的，而且很显而易见的，阿惠她一定也不是凭借姿色进来的。杨主管虽然霸道却也奈何不了阿惠，顶多支使她跑来跑去，但绝不敢动手开了她。所以公司里一众小姑娘都十分好奇，到底阿惠背后的靠山是谁？
作为全公司最没地位的新员工吴佳佳本着谁都不得罪的心态，对阿惠也是百般讨好奉承，在她这般低姿态下，令刚开始对她甚是冷淡的阿惠也开始渐渐暖化了，有时候下楼吃饭还会拉着她一块儿去，顺便跟她抱怨咒骂杨主管几句。吴佳佳通过她的嘴大概了解了公司内部的人事斗争派系，这些信息对她未来选着站谁的队有很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