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芾一直等到下课也没见到张晓燕来,她觉得有些奇怪,上课前张晓燕明明发了微信给她,说今天要过来跟她一起蹭课的。她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过去询问,过了半天才见她回了一句:我们店里出事了。
林芾带着笔记到便利店里找张晓燕,还没进门就看见两个警察站在门口跟她问话。
“那女的刚来没两天,看起来还算老实,真没想到居然是个惯偷。”张晓燕生气的对警察说:“我今早上本来没班,过来拿点东西,进门一看店里一个人都没有,货架上的东西少了好多,地上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被拆开的包装盒,收银柜打开着,里面的钱全都没了。我吓了一跳,就赶紧打电话叫店长过来了,店长调了监控看才知道是那个女的带了几个人来偷走了店里很多东西,还把店里的钱都卷走了。”
店长此刻正蹲在便利店门口,低着头,两只手不停抓着头发,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店长,店长。”张晓燕回头找店长:“警察同志问你话呢。”
店长慢吞吞站起身,脸上满是懊恼、后悔的表情:“她骗我说是我老乡,大家出来打工都不容易,我,我就是看在老乡的份上给了她这份工作,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被她摆了这么一道,我,我,我……”
其中一名警察一边做记录一边慢吞吞的说:“这附近已经有好几家便利店被偷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伙人干的,你有她的身份证复印件吗?”
店长踌躇片刻说:“没,没有。”
警察奇怪的瞪了他一眼:“你们用人不需要看身份证吗?”
“要,要的。”店长红着脸说:“可是她跟我说身份证刚刚弄丢了,要补就得回老家,身上钱不够,我觉得她可怜,加上还是老乡,就……”
警察摇摇头说:“有同情心是对的,但也要有起码的警惕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店长点头如捣蒜:“我会吸取教训。”
警察收起纸笔,从衣兜里掏出一个U盘拿给店长说:“你去把监控录像存一份给我带回去,等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
“好,好,明白了,谢谢您了。”店长接过U盘匆匆忙忙进店去拷贝监控录像。
“发生什么事了?”林芾上前一步悄悄问张晓燕。
“唉——”张晓燕摇摇头,把林芾拉进店内,叹口气说:“店长被人骗了,他来北京打工这么些年,一直找不着媳妇,那女的看起来挺温柔的,真不像骗子,店长以为这次走了桃花运,没想到……”
林芾有些同情的看了看正在门口跟警察说话一脸疲态的店长,回头见张晓燕独自一人在整理被小偷扫荡得乱七八糟的货柜,她便上前一起搭手帮忙。店长进来后看见两个女孩正在默默的整理货架上凌乱的商品,便拿起放在门边的扫把,顾自安静的扫地。三个人一起打扫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算是彻底弄干净了。张晓燕盘点了一下货品,统计完被盗窃的数量后,把账本交给店长。
店长点头认栽:“店里失窃的金额我自己来赔。”
张晓燕同情的看着店长,在一旁的林芾尴尬的别开眼,她把张晓燕拉到一边说:“这是上课的笔记,你先拿去复印,回头再还我。”她把记了笔记的本子放到张晓燕手里后转身离开。
“你去哪儿?”张晓燕在她背后喊。
“找工作。”林芾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晓燕回头正好看到店长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们,她喃喃道:“我去把后面的仓库打扫一下。”
曾佳独自一个人在外面逛了一天街后,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无聊,她翻翻手机发现自己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过去交往的那些太太们无不是跟老公生意上有往来的人,女人的友谊就跟塑料花一样,看起来很假,但永不凋谢,陪你吃饭逛街看电影聊天的朋友只要你愿意永远不会缺少,但你也别奢望在你落魄落寞没钱需要人雪中送炭的时候,打个电话这些人就会不顾一切赶来支持你,所谓的友谊其实不过就是像名牌包一样的装饰品,用来点缀自己的生活,显得自己不那么孤单寂寞。为什么?因为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过去她常常嘲笑挖苦苏立文,说她没有朋友,所以整天把自己忙得团团转,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也没有真正的朋友。虽然她们俩一直互相看不顺眼,但在她最低潮的时候也只有苏立文还记挂着她,肯拉她一把,再糟糕至少还有苏立文在,这么一想曾佳心情就好多了。于是,她决定去买些好吃的带回家请大家吃。
胡同口新开了一家名叫“月的面包房”的小店,是私人作坊,在一栋两层楼的老房子改造后的底层店铺里,装修得实在很清新,青绿色和白色混搭的小清新色系,上面点翠了明黄和橘子红做装饰线条,大橱窗前悬挂着底座是实木托盘的玻璃钟罩,里面陈列着各种造型的面包,十分可爱。这家小店每天就卖那么两三种面包,产量不大,所以显得生意特别冷清。曾佳老远就看到小梅趴在玻璃橱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津津有味。她有时候特别羡慕小梅这个孩子,虽然没有家人,身患残疾,但她永远像一朵向日葵一样欣欣向荣,热爱生活,热爱身边的每一个人,把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津津有味,跟她一比曾佳觉得自己这39年的人生都是在浪费时间。
她上前拍了拍小梅的肩:“在看什么?”
小梅显然被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曾佳,露出甜甜的笑容,比划着手语让曾佳往里看。曾佳把头贴近玻璃橱窗,两只手搭成凉棚遮挡住刺眼的光线,往里看了看,里面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此刻正在烤面包,发现门口有人,便走了出来。
“你们好,”眉目细长的老妇人看着她们微微笑,和蔼的问道:“想吃面包吗?”
曾佳看看小梅,发现她脸红了,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便说道:“我们想买点面包。”
“请进来坐吧,”老妇人打开玻璃木门,请她们进去:“先坐下喝杯咖啡,面包还要再稍微等一会儿。”
曾佳拉着小梅坐到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好奇的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店铺不大,长条形一间房,店铺尽头有一部通往二楼的小楼梯。位于店铺前半部靠近橱窗的是一排木质玻璃展示柜,里面放着几盘刚出炉的新鲜面包,紧接着展柜的便是水磨石吧台面,吧台直接从前端延伸到尾端,一体成型的设计非常漂亮,这种水磨石工艺十分复杂,后期还做了亮面处理,十分考究。靠墙一侧的橱柜上嵌有两台连着的Smeg复古型烤箱,下边台面上摆放着一台纯白色的KitchenAid厨师机和一台定制的银色Slayer咖啡机,整间店铺风格雅致、清爽、纯净。
“这家店只有您一个人吗?”曾佳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老妇人把两杯咖啡放到吧台上,她像是见过小梅,对她温柔的笑了笑,说:“嗯,这原来是我女儿打算开的面包店,目前只有我一个人在打理。”
曾佳呷一口咖啡问道:“您女儿人呢?”
“过世了……”老妇人低头清洗烘焙工具,语气很平静。
“哦,”曾佳愣了愣,尴尬的说了句:“对不起。”
“没关系,”她抬起头来,淡淡笑了笑,说:“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我也渐渐走出来了。”
曾佳仔细观察老妇人,发现她其实并不老,脸上的皮肤还很光洁,只是头发已经花白了,所以看起来比较苍老。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您的女儿是面包师?”
老妇人摇摇头说:“她原来是一名舞台美术师,后来有一天突然说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面包店,就一边学做面包一边装修这家店,可是没多久查出得了白血病,治了一年多还是走了。她走了以后我想帮她实现这个愿望,就去学做面包,刚开始我做面包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月,可是慢慢的我发现做面包是一件很治愈的事,当我全神贯注在这件事上时,我就渐渐忘记了伤痛,当面包的香味从烤箱里飘出来的时候,我总能想起月对着香喷喷的面包微笑的样子。”
老妇人把已经烤完的一盘肉桂面包从烤箱里取出来,放到铁丝网架上,肉桂的香味瞬间飘散在空气当中,让闻到香味的曾佳和小梅忍不住垂涎三尺,口水都快掉下来了。老妇人将两只肉桂面包放到碟子里,端到吧台上:“来,尝尝吧,这是肉桂卷,我女儿最喜欢的一种面包。”
曾佳和小梅从碟子里拿起肉桂卷,用嘴呼呼吹了几下,忍不住张大嘴咬了一口。
“哇,好香啊!”曾佳惊喜的大呼,她问小梅:“好吃吗?”
小梅用力点点头,用手语比划:好吃。
老妇人疑惑的看了看她,曾佳见状赶紧解释道:“我这个妹妹天生声带发育不全,不会说话,但她能听得见,她刚才的意思是‘好吃’。”
老妇人慈祥的笑了:“你这个妹妹长得很像我女儿,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有好几次我看到她站在门口看我做面包,我就在想,这是谁家的孩子?我在这个胡同里住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你们,你们是新搬来的吗?”
“是的,”曾佳说:“我们住在前面的百花胡同里,刚搬来没多久。您一直住在这儿?”
“这房子是我已经过世的老伴留下的,我们结婚后就一直住在这儿,我女儿也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老妇人指着楼上说:“不过原来的老房子实在太破旧了,我女儿就重新改造装修了一下,变成两层小楼,我们自己住楼上,底层就拿来做面包房。”
“目前店里就只有您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曾佳问道。
“现在暂时还没有太多客人,不过我打算再招个人做帮手。”老妇人说。
曾佳悄悄看了看小梅,后者的眼睛里流露出渴望的神色,便把她推到老妇人面前:“我这个妹妹心灵手巧,做了一手好菜,手脚麻利,干活勤快,老师,您看看她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叫我月妈妈吧。”月妈妈笑眯眯的看着小梅说:“你喜欢烘焙吗?”
小梅点点头,打着手语说喜欢。
曾佳替她回答:“她喜欢的,每天在家看电视上的人做。”
月妈妈颔首思考片刻后说:“重要的是为人勤快老实,不会说话不是问题,你有兴趣过来我这里帮忙吗?”
小梅欣喜的看了曾佳一眼,曾佳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用力点点头。
月妈妈拉着小梅的手和蔼的说:“以后就辛苦你了。”
小梅开心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小梅和曾佳带着月妈妈做的一大袋子肉桂卷回到家,发现小王正好也在,他正在跟苏立文和黎小萌唠嗑。
苏立文看看曾佳,又看看小梅手上捧着的一大袋子面包,问她们:“你们怎么一块儿回来了?”
小梅告诉苏立文曾佳帮她找到了一份在面包店里当学徒的工作,苏立文很意外,她发现曾佳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只顾自己,她开始懂得去关心身边的人了。苏立文对曾佳挤挤眼,笑了一笑,曾佳不好意思的别开脸,找黎小萌说话去了。
苏立文说:“正好我晚上约了个同学来家里吃饭,不如我们晚上吃烧烤吧?顺便庆祝小梅找到新工作。”
“好!”小王举起双手说:“我去买香槟!”说完从沙发上跳起来,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家里的女人们兴高采烈地一起涌进厨房里帮忙切肉切菜,布置烧烤架,准备晚上的烧烤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