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教学楼走廊上回响着又闷又沉的脚步声。走廊的尽头坐落着老师办公室,门缝的光在墙面和地面的夹角处映出了一道细长的光,交汇着从四面传来的老师上课的演讲声,学生们郎朗的读书声,课桌椅与石灰地的摩擦声,还有……
“你说说你,怎么回事?”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灰蓝色的立领衬衫,打着灰黑色领带,两手背后,训斥着面前穿着校服,低着头,像一只受审的羔羊一般的学生。那中年男子见面前的孩子一副无辜样子,脸上又露出七八分的无奈,但剩余几分刚才还冲击着脑袋的怒火,忍不住叹着气摇了摇头,一句“不务正业”脱口而出。接着,他用手甩着拿捏着的几片纸张,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稍稍俯下了头,看着那孩子,说:“那个什么音乐社,乐队什么的,以后不要再搞了!”他态度十分坚决严厉,连坐在一旁的班主任见他此般的态度,倒也一时半会儿插不上什么话。
“我……”修洋支支吾吾的,想要辩驳什么,却看着自己成绩单上倒退的名词,怎么也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来为“拖累”自己的乐队开脱。
但倒也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一旁的男子当即打断了他的话,“你你你,你什么你。什么年龄就应该做什么事!你作为高中生,脑子里面就只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高考!什么音乐社团,组乐队什么的,那根本就不是你需要想的事情。想都不想要!更别说是什么参与了……你看看你的成绩……”他火冒三丈地指着年级排名的数字,“你看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你造成的什么恶劣的影响?成绩下滑这么多!鼓打得再好又能怎么样?能让你上清华?上北大?我看你,我看你就这样趋势下去,别说什么名牌大学,就连跻身一本,我看都难!”
一旁的老师看着形势愈演愈烈,忍不住插了话,“修洋家长,”她语气温柔的安抚,“其实修洋的成绩,也没有您说的,有那么大的退步。其实去年的期末考试,文科试卷的难度的确是要大许多。您看看修洋的单科分,其实他的理科成绩都是十分稳定的,并且与过去相比,还有些许提升。我相信,只要他再稍稍努力,回到过去的排名,甚至超越,也都是指日可待的。”
说话的女老师名字叫金心,是广雅出了名的美女老师,年龄不到三十,却实实是一把理科的好手。虽然这一届是她第一次以班主任的身份带领一个班级,但是以她温柔的性格,和孜孜不倦潜心教育的态度,都让她获得了校园里的一致好评。但显然,修洋父亲对于这样年轻而又温柔的女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心里多少产生了一些老套又莫名的不信服的感觉,总感觉面前这样的一个好似花瓶的人,好像总跟学术二字扯不上什么紧密的联系。
他又叹了一口气,“金老师,你不用帮他辩解了,退步就是退步,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寻。对了,”他想了想,巡视了一下周围都正在办公的老师,接着看向金心,问,“金老师,我想问一下,修洋这样的成绩,高二是不是就不能升到火箭班了?”
“嗯。”金心点点头,回答,“想要转去火箭班都必须是要进入年级前五十名的。”
“那理科实验班呢?”修洋爸爸追问着。
“理科实验班,也必须是年级前一百五十名的学生,老师才会考虑给转班的。但是,”金心若有所思的回答,“即使是进入了相应的排名,也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会转班。毕竟在自己的班级熟悉了一年的时间,与各班的同学,老师,也都已经相互之间了解了。如果猛地一下转去别的班,如果不是文理变换,我们都是不建议学生转班的。于学生来说,不用花时间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于老师来说,我们也对自己的学生比其他老师有更多的了解。更何况,我们的师资力量也都是差不多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很绝对的,火箭班,平行班的说法。就算是平行班,也有年级前五十名的学生。”
虽是一番语重心长,却好似没有打破修洋父亲对于这种班级分级的观念。不知道他是没听进去还是如何,他挥手打了一下在旁边站得像个木偶的修洋,皱了皱眉头,责怪着:“你看看你,不好好冲刺一下换到好一点的班级去,非要待在这个普通班!现在没机会了吧?起跑线上就输给了别人,以后别给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是再让我发现,我马上把家里的鼓给扔了!”
“知……知道了……”
……
下午的社团课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以往从来都是早早来坐在音乐教室里的修洋这次却出乎意料的迟到了大半节课的时间。瞿宥拨着吉他琴弦,大家一起合了几遍,却总感觉旋律是那样的不完整。
“欸,”他一下捂住了琴弦,向后坐了下来,“修洋这小子到底什么个毛病?怎么迟到了这么久!”
贝斯还没进,周亦之本来要按下去的琴键也一下被他收了手。
“不知道他的,”徐熙宇摇了摇头,“我刚刚去他班上看了,也没见他在教室里呀。”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吧。”阿溪说。
“哎……”瞿宥摇摇头,“这乐队,没有了鼓手,真的就像是战争少了号角,勇士没了战甲!”
“你别说,还真是!”徐熙宇在一旁起着哄,“平时感觉修洋好像也没什么太大贡献,那架子鼓也没什么旋律,看起来好像也是可有可无的。但是今天修洋不在,我就感觉一首歌哪儿哪儿听都有点不得劲儿。”
“早就跟你说过了,你现在才领悟,你这后勤部长怎么当的?未免也太后知后觉了点。这领悟能力真是拉低了我们整个乐队的水平。”
“喂!”徐熙宇听着瞿宥的话,撇了撇嘴,扔下手上的薯片,扬起下巴看着他,“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这才刚开学呢,老娘我还没劲儿跟你互怼!”
“咚咚咚——”话音刚落,门口的走廊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忽然,教室的门被推了开来,大家齐齐往外看,只见舒舒扶在门边,气喘吁吁的对里面的人说:“不好了,修洋被他爸爸逼着要退出乐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