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曾端出台面是我心血
宝卿(原名赵大咪)2018-09-06 17:2710,066

  在酒店22楼的金成家辉休息室里,简易包扎了的助理横躺在沙发上。肇事的

  我怕疼已经趁乱遁逃,不见踪影。

  金成家辉公然被泼酒的消息一发生就被迅速扩散,先前退了的记者全都紧

  急赶了回来,围满了酒店上下。因此金成家辉和翟一桃根本出不去,金成家辉只

  能调请酒店的应急大夫,为翟一桃进行了简单的止血防感染处理。我怕疼这一酒

  瓶,砸得着实不轻,他们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广姐的“营救”。

  受害人翟一桃疼得哼哼了一会儿,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金成家辉默默地看了

  她一眼,心说:伤口那么深,还能睡着,真是条汉子!

  落地窗前拉着薄薄的纱窗帘,金成家辉面朝夜空站立,久久地站立。他已经

  脱掉了箍得难受的礼服和领结,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衣,袖口撸到肘部,最上面的

  两颗扣子解开。

  被酒泼湿的白衬衣现在已经干透了,只留下一道浅黄色的香槟印子,非常

  浅,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但这杯香槟对金成家辉带来的伤害,却远没有那么

  容易蒸发。

  泼酒的视频已经被传到了网上,很多人高呼泼得好,甚至有人惋惜为什么泼

  的是香槟而不是硫酸。施暴者更是成了一些人口中赞许有加的大丈夫,有仇报仇

  直来直去。

  金成家辉面无表情地浏览着人们在他微博下发表的对泼酒事件的评论,他不

  得不承认,社会虽然在发展,但戏子在民众心目中始终是位卑人贱的职业。不管

  你爬到什么位置,从你投身这个职业开始,你的尊严就被剥夺了。

  拉上厚实的窗帘,不再注目外头的华灯,金成家辉走到沙发边,盘腿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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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毯上,开始像观赏一瓶插花一样观赏起睡着了的翟一桃来,目不转睛。

  在玛丽苏小言(一种网络文体)里,这个时候女主是必须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的。翟一桃刷地怒目圆瞪,如见活鬼,实际上,是头上某条神经突然巨痛,把她活

  生生疼醒了。

  金成家辉有点尴尬地赶紧站了起来。“你觉得怎么样?”他关切地问。

  “有点迷糊。”翟一桃咽了口吐沫说。她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发现屋里

  还是只有她跟巨咖俩人。“我们晚上要在这儿过夜了?”

  “再坚持一下。”金成家辉只能劝慰,“广姐会想到办法的。”

  “唉,这得叫硬禁了吧。”女助理拿个靠垫想给自己脑袋垫一下,金成家辉

  马上接过去,轻轻地帮她把破损的脑袋放在靠垫上。“金成老师,反正现在我是

  名副其实的脑残,所以我就童言无忌了啊,我觉得你活得真挺惨的。”

  金成家辉在靠近翟一桃头部那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苟同道:“是啊。”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啊老师,”翟一桃讪笑道,“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

  大明星,但不是您这种级别的哈,再低俩档次,演演电视剧唱唱片尾曲就成。”

  “真的?”金成家辉有些啼笑皆非。

  “那当然。我跟你说,八成孩子都做过明星梦,尤其是女孩。”翟一桃抽抽

  鼻子,“不过经过今天这事儿,我那年少无知的梦是彻底醒了。”

  金成家辉侧头看一眼翟一桃:“你再多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小学三年级吧,我记得,那时候我学习特好,是班长,老师让我看自习。

  老师一走,我把门一反锁,上了讲台,大言不惭地一拍黑板擦,跟底下同学说:

  ‘都把手里东西放一放,别学了,我要为大家演唱一首歌曲。’”翟一桃陷入致

  青春的回忆中,“那时候大陆播的最火的电视剧是《新白娘子传奇》,我唱的就

  是片尾曲:啊啊啊啊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呐,春雨如酒柳如烟呐!”

  金成家辉笑了一下:“就这样而已?”

  翟一桃翻个白眼,疼得嘶了一声,把脑袋埋进沙发窝:“这个角度稍微不疼

  一些。同学们上自习都不听话,特别是男生,一个个都在下面疯打闹。我唱完一

  整首《渡情》之后,看到下面群众的情绪有点失控,就冲整个班级嚷‘都别说话

  了!今天谁自习课表现最好,最听话,我就奖励,单独为他演唱一首《青苹果乐

  园》。’”

  “小虎队你也会?你今年到底多大?”金成家辉皱眉道。

  翟一桃“切”了一声:“在大陆小虎队红的时间很久。最可怕的是什么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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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吗?是《青苹果乐园》里有英文,但我那时候根本没学过英语。最后我把我们

  班一个最内向的小女孩活拽到教室门口,面对面给人家生唱《青苹果乐园》,唱

  得孩子脸都僵了。”

  金成家辉笑了,伸手拿过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抿下嘴唇,突然开口清唱

  道:“周末午夜别徘徊,快到苹果乐园来,欢迎流浪的小孩。不要在一旁发呆,

  一起大声呼喊,向寂寞午夜说拜拜。”

  翟一桃以前没听过金成家辉唱歌,但这第一次听她就明白了,为什么金成离

  开BRAVO组合就解散,这位分明是主唱。“音乐、星光,样样都浪漫;烦恼、忧

  愁,都与我无关。”翟一桃迷迷糊糊跟着合唱起来,“这是我们的舞台,散发魅

  力趁现在,让汗水尽情飘散。”

  俩人合唱的声音飘荡在房间里:“告诉What’s your name,接受这邀请函;I

  love you……”唱到这儿金成家辉突然停了,只剩翟一桃一个人的破锣嗓还在惯性

  挥发:“走进角落的黑暗!Don’t you know,给我全部的爱,I need……”

  翟一桃这时终于发现金成家辉没在继续唱了。她赶紧也停了下来,清了下嗓

  子,昧着良心夸道:“老师您别吃心,忘词不丢人,二十年前的歌词您都能记到

  一半儿呢,一点都没老!”

  金成家辉没有理会助理的揶揄,沉默了好半晌,才幽幽道:“当年我们四个

  排练的第一首歌曲,就是这一首。”

  “哦。”翟一桃的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来,而且非常微弱。

  金成家辉又沉默了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那一年在香港的片

  场,我其实认出了老三。”

  翟一桃没有回应,似乎在等待金成家辉自己把龌龊心理交代清楚。

  “我从车窗里有看到他被人打。我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没有下车。”

  金成家辉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我自私,虚荣,因为怕丢脸而毁了兄弟的一

  生……”金成家辉苦笑了一下,“所以今天这一切,全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话都说完了,倾听者还是一点儿反馈都没有,金成家辉不由探头去看。原来

  早在翟一桃“哦”完一声之后,跟睡眠相关的某根神经就突然猛跳,让她跟被人

  掐死一样又睡着了。

  金成家辉无奈地摇摇头,看到翟一桃整个脖子都要弯折了,脸深埋在沙发窝

  里,觉得这姿势对呼吸不利,便伸手轻扶起她的脑袋,想帮她换个方位。结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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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翟一桃阴影里的半边脸才赫然发现,她的脸上全是血,连靠垫都洇染了。金成

  家辉惊恐地看着自己鲜红的手掌,才明白翟一桃已经因失血太多而晕厥了。

  再也无法等待,金成家辉几乎要抱起翟一桃就往外冲,但是过去的经验告诉

  他,硬闯是闯不出去的,下面的人已经围成了铁桶阵。金成家辉毫不迟疑地拿起手

  机,拨打了鸡精的电话。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主动给鸡精打电话。

  鸡精此时正开着他的破宝来车往酒店赶呢。我怕疼肇事后还算有良心,给鸡

  精去了一个电话,说翟一桃受伤了,估计他们无法脱身,让鸡精想办法把师姐营

  救出来。

  当鸡精看到手机上亮起金成家辉的来电时,身体全麻。情况得糟到什么程度

  才能迫使金成家辉放下骄傲嫌隙给死对头打电话啊?“喂。”鸡精同样毫不迟疑

  地接了起来。

  围守在酒店楼下的人群多半数都认为金成家辉今晚是不会走出酒店大门的

  了。被人当众泼酒,这么丢脸的事情刚发生,他肯定不愿面对公众。然而虽然这

  么想,但数以百计的围守者们却都没有离开,八卦的欲望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理

  智,全都以苦守寒窑十八年的毅力,等待着万一概率的降临。

  这比中彩票还不靠谱的概率竟然真的在深夜里降临了。当金成家辉戴着墨

  镜被保镖们护着从酒店大门走出来的一刻,围守的人们竟然有了一秒钟的停顿

  延迟。我们姑且认为他们是冻木了,而不是惊呆了。一秒钟之后,所有人都反

  应了过来,一窝蜂似的朝金成家辉奔涌而去。闪光灯把寒冬午夜照得如同盛夏

  午后。

  金成家辉不理会所有的质问,在长枪短炮各种话筒中艰难穿行。沉默的姿

  态激怒了暴脾气的人们,一位壮汉突然伸出手来,猛力打掉了金成家辉戴在脸

  上的墨镜。泼酒事件之前,没人敢对金成家辉动手,绯闻再飞,他的江湖地位

  还在,但泼酒事件仿佛成了一个仪式,告诉大家,这人就是个戏子,谁都能

  撩拨。

  看到金成家辉深陷的眼眶、黝黑的眼圈以及脸上墨镜被拍飞时划出的划痕,

  围堵者们给了片刻的安静。他们沉默地围着,看着金成家辉面无表情地弯下身

  子,蹲下来,全场最低,伸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墨镜。

  好在保镖团队也不是吃素的,冲着那位壮汉就是两电棍,吓得没人再敢伸

  手。金成家辉好不容易被护卫着,坐进了门口等待的车子里。

  看到巨咖被这么欺负,司机也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地朝围在车前的人群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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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保命要紧的八卦者们纷纷尖叫着四散,跌的跌,崴的崴,好不狼狈。

  车子驶出好几百米后,身后的喧嚣才渐渐淡去,但仍旧有几辆汽车毫不遮掩

  地尾随着他们。

  司机只好开车绕城,一圈又一圈。他从后视镜里窥看到,金成家辉手里一直

  紧紧地抓着墨镜,骨节泛白,扭头凝目,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街灯。

  第三次路过地安门时,一颗流星突然从车窗外的夜空飞速划过,快得就像这

  个时代。

  金成家辉久久地凝视着流星飞过的夜空尽头,做出了一个有些突然却无比坚

  定的决定。

  他拿过手机,发了他人生里的最后一条微博。这是一首狠狠暴露他年龄的老

  歌歌词,那会儿他尚年轻,未成名,还拥有着尊严和快乐。

  “大地不曾,沉睡过去,仿似不夜城,这里灯火通明。是谁开始第一声召

  唤,打破了午夜的沉寂。空中弥漫着海的气息,叫卖的呐喊,响着生活的回音,

  遍地忙忙碌碌的脚印,写的是谁人一生的传奇。”

  金成家辉讶异自己竟然清晰地记得全部的歌词,再次证明他一点儿都不老,

  这年龄上开始新的生活刚刚好。发出了这条微博后,金成家辉就退出了程序,一

  条评论都没看。然后,他把手机里的所有讯息和程序都删除干净,打开车窗,在

  凛冽的寒风中,使出浑身力气,毫不手软地把手机扔了出去。

  他终于义无返顾地丢掉了这仅重112克,却总是给他的生命带来山海般重压

  的玩意儿。

  金成家辉的这条微博一发出来,阅读满分的网友就吓了一跳,各种分析推

  论,抓取了“打破”、“空中”、“呐喊”、“回音”、“遍地”、“一生”等

  关键词,认为金成家辉绝对是轻生了!

  够了吧!沉默的路人终于愤怒了,对着那些不依不饶的“同类”咆哮:搞出

  人命了,这下你们满意了?

  其实他们多虑了。

  金成家辉并不脆弱,相反,他一生中从未如此坚定,而且轻松,从来没有过

  的轻松,没有太多失落,反而充满解脱。

  金成家辉作为诱饵,引开了围守,使得鸡精能够顺利地将翟一桃带出酒店。

  在医院急诊消毒缝针包扎完毕,翟一桃彻底醒了,看到眼前照顾自己的是鸡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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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有种穿越感:“怎么是你?发生了什么?”

  鸡精翻个白眼:“头上的口子裂得跟大峡谷似的,就别话痨了。为了点工资

  用不用这么忠心耿耿看家护主?”

  翟一桃反击道:“你以为我不想出来啊,我现在的知名度虽然不如金成家

  辉,但也不是你这种小白人可以比肩的。”

  鸡精直接忽略了前搭档的显摆:“你能不能走?能走的话就起来,我把你送

  回家。”

  翟一桃头上顶个网兜,站起来,左右看看病房里只有她跟鸡精两个,立即猴

  急地抓住鸡精的胳膊,压低声音道:“鸡精,我要告诉你一个大秘密,我觉得金

  成家辉八成是看上我了……”

  “哈!”鸡精怪笑了起来,“拜托,你以为他现在虎落平阳就能看上你吗?”

  “不是!”翟一桃嘴都瓢了,“我没自己抬自己,我说的是真的!当然我也

  不明白他怎么这么不挑,难道是自暴自弃了?正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金成家辉本来是想赶到医院探望翟一桃的,然而跟踪的狗仔实在是够专业,

  司机活活用了两个小时,车都快没油了才彻底甩掉后面的尾巴,把金成家辉送回

  了住所。

  到家后,金成家辉就开始后悔刚才太文艺太做作,把手机撇了,导致现在没

  办法给翟一桃或者鸡精打电话问问情况。

  虽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但金成家辉丝毫没有睡意。腰疼得比以前还厉害,

  他知道这是不遵守医嘱而酿成的复发。借司机的手机,金成家辉拨通了广姐的电

  话:“明天让Leo来一趟。”

  广姐听到Leo这个名字,整个人都不好了。Leo是金成家辉的私人理财师,打

  理着他所有的资产。“你叫他来干吗?”广姐声音有点抖,“金成,我们还没到

  这种地步!真的!虽然有一部分违约金需要赔偿,但我正在努力将损失降到最

  低……”

  金成家辉没等广姐说完,就冷静打断道:“按照契约,该怎么赔怎么赔。所

  有员工,遣散前补偿半年的薪水。”

  广姐的预感成真,冷汗都下来了,忙不迭安抚道:“金成,我知道你最近很

  难,特别是今天。但是你有如今的成绩不容易,你能不能……”

  “明天让Leo尽早过来。”金成家辉说了一句总结陈词,挂断了电话。

  熬了几天几宿没合眼的广姐,擎着断线的电话,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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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家辉铁了心不玩了,要退出游戏,从此世界上再无巨咖金成,这么多年的心

  血到此全都终结。望着桌上堆满的合同纸,广姐突然号啕大哭,疯狂地将桌上

  的东西全都扫落下去。屋里飞扬着雪白的纸张,曾经它们无不价值千金,如今

  却都是废纸一堆。纸片围绕着蹲在地上大哭的广姐徐徐降落,正如任何繁华终

  有落幕的一天。

  第二天,理财师Leo便出现在了金成家辉面前,多年来,金成家辉购置了不

  少房产,他在上海、日本、加拿大、欧洲都有产业,还有一个热带岛屿。Leo周

  密地计算后,问金成家辉:“如果,我是说万一,最后只能保留一处产业的话,

  你的选择是?”

  “加拿大吧。”金成家辉思考了片刻,改口道,“留下岛!”

  望着窗外PM2.5雾霾,金成家辉简直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只是这里还有

  一个他放不下的牵挂。金成家辉自己开车,去了翟一桃家。

  门被敲响了,前翟南氏去开门。金成家辉穿着朴素的衣服,拎个华而不实的

  果篮站在门口,礼貌问道:“您好,我叫金成,我来探望一桃。”

  前翟南氏第一次直面巨咖,下巴掉到胸口,不停地一下看金成家辉一下看电

  视机。这段时间,她在电视里见过太多次这个人,没想到今儿他竟然从电视机里

  跑出来了。

  翟一桃一个拔高蹿了出来,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大惊失色道:“怎么了金

  成老师,又出什么事儿了?”

  金成家辉谦虚道:“我能进去说话吗?”

  翟一桃赶紧把金成老师让了进去,并且机警地在楼道里四处扫视。

  “放心,我自己来的,后面没有尾巴。”金成家辉在屋里道,翟一桃这才放

  下心来,走回家门。

  “你的头怎么样了?”金成家辉关切地问。

  “没事,昨晚缝了针。您坐啊。”翟一桃快速地在沙发上扫出空间。姥儿这

  时正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熟门熟路地回头朝金成家辉点点头:“来了……”

  金成家辉赶紧礼貌地站起来,向姥儿鞠躬道:“打扰了。”

  四个人局促地站在窄小的客厅里,各怀鬼胎,尤其尴尬的是翟一桃。她清清

  嗓子,讪笑道:“老师您今天来是……”

  “专门来看望你。”金成家辉毫不扭捏道,“我很担心你。昨晚我手机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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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所以没能给你打电话。”

  “我真的没事了。”翟一桃有点结巴,拼命使眼色让亲姥和亲妈回避,但俩

  人跟俩雕像似的,塑在那里谁也不动,都直勾勾地盯着金成家辉。

  “那什么……我一会儿还有点事儿。”翟一桃硬着头皮道,“我要去宠、

  宠、宠物市场。”

  金成家辉自然接茬道:“那我陪你去。”

  前翟南氏已经听出女儿有逐客的意思,虽不明白翟一桃跟老板产生了什么嫌

  隙,但为了保住每月大几万的收入,立即自告奋勇道:“不用,妈去就行。你们

  俩在家好好处。”说着又走过去把姥儿往屋里拽,“你该回屋躺着了,我回来之

  前,不准起来!”

  亲妈这么明火执仗,让翟一桃有点下不来台。金成家辉走近翟一桃,问道:

  “你的伤需不需要复查或者换药?我带你去吧。”

  “大夫说回来好好养着就行。我这不戴网兜了吗?”翟一桃推辞道,“外面

  那么冷,我在家静养吧,不能吹风。”

  金成家辉笑了一下:“你怎么现在看见我,倒比以前还紧张。我已经不是金

  成家辉了。”

  “什么!”翟一桃怪叫一声,“别闹了,你不是谁是?!你什么意思啊

  老师?”

  “我已经决定了。”金成家辉看着翟一桃,斩钉截铁一字一句道,“我会退

  出娱乐圈。我的理财师正在结算资产,律师也在起草声明,从今以后,我只想做

  一个普通人,越简单越好。”

  “再普通你也是金成家辉!”翟一桃立即发表个人意见道,“老师我说句

  您可能现在不想听,但却是事实的话。您,金成家辉,变不回普通人,您回不

  去了。您就算退出,之前留下的影像也会永存,您的名字会永远定格在人们的

  认知里。”

  金成家辉认真地听着:“这些跟我无关。金成家辉可能变不回普通人,但我

  可以。”

  啊?翟一桃心说,脑残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我没骗你,我真不是金成家辉。家辉是我的艺名。”金成家辉目光灼灼地

  看着翟一桃。

  前助理这才明白了过来:“那您本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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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平凡,单名一个志字。”

  翟一桃明显的退避态度让金成家辉没能把本来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他本

  想趁气氛好的时候,问翟一桃:“我变回普通人之后,你愿意继续跟在我身边

  吗?”结果实在抹不开面子,情话变成了官腔:“即便我变回普通人,我还是你

  的老板,你的薪水不会少。”

  翟一桃脸有点僵:“可您退出娱乐圈,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

  “我的爱好很广泛,你不知道罢了。”金成家辉梗着脖子,“而且我习惯了

  有助理的生活。你还是需要帮我打理琐事。虽然我暂时还没想好下一个职业,但

  是我肯定会有别的职业,我毕竟才刚满四十岁。”

  翟一桃苦着脸:“老师,您要真想变回普通人,可不能再这么大手大脚,人

  傻钱多了。普通人谁花五万块一个月雇一保姆啊,这要不提供点特别服务,消费

  者协会肯定不依啊。”

  金成家辉点头道:“你说得对,那你薪水还是变回最早以前的水平吧!”

  “怎么可以!”爱财如命的前助理立即翻脸不认自己道,“您瞅我头上这网

  兜,我这是在用生命做助理啊老师!”

  金成家辉笑了:“那我就当你同意继续跟着我了。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

  去了。”

  翟一桃把金成家辉送到门口。在走廊里,她实在没忍住,问道:“那个……

  老师,我知道弄到今天这样,鸡精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您还记得在海岛上,您

  答应我的事儿吧?”

  “当然。”金成家辉目不转睛地盯着翟一桃,“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

  效。而且严格来说,这次事情跟他没太大关系。都过去了,除非他把我最得力的

  助理撬走,否则我不会怪他。”

  “您想多了。”翟一桃刚要习惯性做出挠头的姿势,就被金成家辉一把抓住

  了手腕,“别碰!”显得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翟一桃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您放心吧,老师,没人能付您那么多工资,

  打死我也不会跳槽的。”

  “以后别叫我老师了。”金成家辉一边下楼一边回眸道,“我希望你以后直

  接叫我的名字。”

  翟一桃露怯地艰难张了半天嘴,实在没办法把金成家辉的本名囫囵地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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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我还是随广姐,叫您金成吧!”

  从翟一桃家出来,金成家辉心情非常轻快,迈着轻松的步伐,蹦跳着出了楼

  洞。翟一桃回到家后,也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可以观望楼下

  的厨房窗口,心情复杂地望着楼下的金成。

  金成家辉往座驾走去,因为白色沃尔沃很多狗仔都认识,所以他今天特意

  开着广姐的车出来的。走到车前,刚要开门,后方斜刺里突然冲过来一辆出租汽

  车。金成家辉本能地避让了一下,出租车却在他面前戛然而止。

  出租车后门打开,金成家辉和三层楼上的翟一桃同时目瞪口呆地看到:一脸

  憔悴的唐高宗从里面钻了出来!

  翟一桃想也没想就转身,飞速地拉开大门冲了下去。

  唐高宗从背上解下巨大的双肩背包,放在地上,朝金成家辉走去。眼中的复

  杂情绪,世界上最好的影帝也无法全部还原。

  金成家辉望着风尘仆仆、瘦了一圈的唐高宗向自己走来,胸中一团火焰噼里

  啪啦地燃烧。背叛他的特别助手近在眼前,金成家辉反而平静如死水。

  “对不起。”唐高宗一开口声音嘶哑,“我回来晚了!”

  金成家辉毫无动作,默默地看着唐高宗走到他跟前。

  “你好吗?”唐高宗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抚摸金成家辉的面颊,但对方冷酷

  的目光让他生生忍住了手上的动作。

  “唐高宗你还有胆子回来!”翟一桃以炮弹的造型从楼洞里冲了出来,撕破

  了该场景本来的文艺气质,直奔八点档而去。

  翟一桃刚想一个高儿蹦到唐高宗头上,把他咬死解恨,就赫然看到一直默然

  不语的金成家辉,突然抬起右手,带着积压许久的愤懑和失望,给了唐高宗瘦削

  的脸颊一记响彻云霄的耳光!

  被打的唐高宗蒙了。本来要出来骂街的翟一桃也蒙了,她动了两下嘴唇,却

  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唐高宗的脸颊浮现出了五指印,金成家辉这一巴掌真真

  用尽全力,毫无保留。

  唐高宗眼眶红了,喉结上下波动,呆立了好半晌,充满痛苦,半个字都没

  说,突然转身就走。转身的一瞬间,站在他侧面的翟一桃清晰地看到断线的泪珠

  挥洒出了凄美的曲线。

  翟一桃直觉不对,冲上去想要拽住悲伤的唐高宗,然而他却飞速地跑了起

  来,连地上的背包都完全顾不上。翟一桃伤口很疼,没法追赶,只能捡起沉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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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包,讪讪地走到金成家辉面前:“打人不打脸。再怎么说,你也该给他一个解

  释的机会。”

  金成家辉的目光里全是冷漠,并没有接翟一桃递过去的背包,而是延续他之

  前没完成的动作,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望着汽车远去的背影,翟一桃长叹了一口气。抱着唐高宗的背包,慢慢走上

  楼去。事情发展到如今这地步,她有限的同情真不知道该怎么分配才好了。

  虽然偷翻别人的包包是很无耻的行为,但翟一桃还是一进门就自我洗白道:

  “我要不把这包拿回来,就会被收破烂的捡走,到时候还不一样被人看,而且会

  翻得更乱呢,在我手里已经是唐高宗隐私的最好归宿了。”

  翟一桃慢慢地拉开有些脏的大包,刑事侦缉似的,一样一样翻看起里面的东

  西来。半个小时后,她简直无法在家中站立了,她看到了太多意外。这个大包就

  像个潘多拉魔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她从未想到过的“可怕”世界!

  没来得及端出台面的,是他的心血!

  翟一桃哆嗦着手开始拨打唐高宗的电话,不通。再打鸡精的,也是久久没人

  应答。她仰天长叹道:“菩萨保佑,厂花你一定要坚强啊,别想不开啊!”

  唐高宗跑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顶着一头生姜味和黏乎乎直往下流的黑芝麻糊,鸡精揽镜自照,这时他听见

  有人推门的声音,头也没回地不耐烦道:“没看见门口牌子是休息吗!走走走,

  不伺候!”

  来者却并没有出门的意思。鸡精小暴脾气上来,嘶了一嗓子,刚扭头要骂

  脏话,声音却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他像见鬼了一样看着走进来的那名男子。确

  切地说,他真的是大白天见鬼了,因为走进来的那人,分明是已经死去多年的老

  三,那个叫雷的注定不红的男子!

  “二哥,帮我剃个头吧。”老三站在背光里,一字一句道,每说一个字,眼

  中积蓄的液体就多一些。

  鸡精说不出话来,全麻,眼睁睁看着老三走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剃头匠

  哆嗦着手拿起电推子,刚挨上老三的后脑勺,电推子就当啷一声落地。

  抱着老三的脖子,鸡精委屈地哇哇大哭。

  虽然他发出来的全都是人类难辨的语音信号,但老三却全都听懂了,他站起

  来,反身抱住鸡精,同样稀里哗啦道:“二哥我还活着,我对不住你,是老四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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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我的。”

  鸡精咆哮教主上身,一把推开老三,跳着脚的又哭又叫,急得悔得怒得乱得

  一塌糊涂。这次老三也弄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二哥,你别着急,慢慢说。”老三安抚道。

  鸡精急得差点脑溢血,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后,才终于说出了人话:

  “没死你不早出来!我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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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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