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筝是在同事拍回来的素材里见到葛霞打顾西辞和鹿笙的那一幕的。
同事不知道其中一个是鹿筝的妹妹,说:“这女孩不是前一段骂顾西辞的那个吗?怎么这回跟顾西辞站一边了,人物关系有点乱啊!”
鹿筝盯着屏幕,伍英喊了他两声他都没听见。
为什么她的事他都要从视频里才知道呢?她在公从号里跟他私聊,她说:“我为什么要原谅他们?我为什么要救她珍惜的儿子?这些年,她明明知道我就在孤儿院里,她明明知道我在哪里,她就是不去认我,这样的人配当妈吗?”
鹿筝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他没法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一面是身世可怜的西辞,一面是亲情难断等着救命的弟弟,人生两难,要人怎么选呢!
另一晚,西辞给鹿筝发私信,她说:我知道你是谁,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那女孩年轻,漂亮,富有,什么都好,你说守着我有什么意思,天天身上一堆烂事,烦都烦死了。她又说:这世界怎么啦,怎么让人看不见底呢!
从没有人那样跟鹿筝说过话。或者说,在鹿筝的心上烙上那么深的印记。
顾西辞,那个满眼冷漠到忧伤的女子,她的难题在鹿筝心上翻来滚去,他甚至和伍英都讨论过,伍英说:“这种伦理题,别人谁说都没用,要看当事人心里的沟沟坎坎怎么过。”
伍英还若有所思地看着鹿筝,说:“席主播,你对这事兴趣有点大啊!不符合你的佛性青年的特征啊!”
所有的事都凑到一起压向顾西辞,她怎么受得了呢?
这个妈怎么就这么没点同理心呢,换成她是自己的女儿,她又能做得多好呢?不过,如果不是这个妈那么极端的性格,也许就没西辞的悲剧了。
鹿筝打电话给鹿鹿,上来就问:“你又去找顾西辞干嘛?”
鹿鹿正委屈着:“哎,老哥,你有没有良心,我被那疯婆子打了,你都不问问,倒问不相干的人!”
鹿筝开车赶到医院时,顾西辞竟然也在。她的眼角淤青了一大块,鹿鹿的长腿上抹着红药水,应该是摔倒在地上时擦的。
“原大鹏呢?”鹿筝问。
“他啊,工作呗,他那破工作……”鹿鹿噘着嘴抱怨,却发现老哥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自己这。
杨家声远远地跑了过来,一张脸吊着,看见顾西辞,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怎么事儿就那么多呢?”
顾西辞冷冷地问了一句:“杨家声,我就问你一句,是谁把葛霞骂我的那段视频放到网上的?”
杨家声一愣,问:“谁是葛霞?”
顾西辞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睛像刀一样剜着杨家声:“我妈!”
“你不说你是孤儿?”杨家声的样子让鹿筝厌烦透了,一个男人怎么能活得那么虚伪,本来西辞自杀之后,他能回到西辞身边,鹿筝还觉得他至少还算是有情有义。可现在,简直就是一副无赖相。
顾西辞站起来就往外走,走得过快,人趔趄了一下,鹿筝差点就扑上去扶她,好在她站稳了,快速走出去。杨家声的目光扫了一下众人,跟了出去。
鹿筝急忙交待了鹿鹿一句:“我去看看,一会我叫向左来送你回家!”
鹿笙在后面“哎哎”地叫着,鹿筝也不回头。
医院外面,傍晚的光线很暗了,但鹿筝还是看到顾西辞跟杨家声的影子重合在一起,杨家声在撕扯着西辞,西辞努力想甩掉杨家声。
鹿筝赶过去,却猛地听到顾西辞嘶心裂肺的一句:“杨家声,这世界上,除了你,我还没爱过别人,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不好?”
这世界上,除了你,我还没爱过别人。这是多么让人难过的一句话。鹿筝站在原地。
昏黄的灯光下,西辞抱住杨家声痛哭失声。杨家声虚虚地抱住西辞,哑着嗓子说:“别哭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西辞的身子慢慢地滑着蹲下,她说:“我走不动了,我一整天都没吃饭,家声,我走不动了!”
杨家声弯了腰:“我背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吃!”
鹿筝站在那,看着杨家声背着西辞一步一步走远。
好久,鹿筝打电话给向左,他说:“有空陪我喝点酒吧?”
在鹿筝的小公寓里,一向不喝酒的鹿筝跟向左开了一瓶红酒,那是他生日时鹿鹿送的。
向左意味深长地看着鹿筝,“筝公子这像是失恋了啊?我倒想知道是何方妖女能把筝公子弄得没了魂儿?难不成是让我找门路删视频的那位顾小姐?”
鹿筝并不理会向左的调侃,反倒问:“一个人,这一辈子,包括亲情在内,只爱过一个人,是不是挺可悲的?”
“这要怎么说呢,如果这个人不辜负她,也可以说是很幸福的!”
“如果辜负了呢?”
“那就世界崩塌了呗?谁啊,还是顾小姐?”
“没见你这么八卦过!”鹿筝一饮而尽。
“不是我八卦,是没见筝公子这么失魂落魄过!”
“我一直都觉得成熟的爱情像一件含有97%的棉和3%的莱卡的衬衫——体贴却不束缚,温暖却不灼手,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可现在,好像完全不是这回事!”
向左长长地叹了口气,“爱情哪有定式的?再平凡的爱情也有它的与众不同之处。反过来说,再与众不同的爱情也不过是爱情。像鹿鹿,前一段不还跟那个姜公子闹过花边新闻嘛,这一段,喜欢上了送快递的?我说咱家小妹这选择的空间还真是广泛啊!”
“我说让你收了她,你又不肯!”
作为哥哥,鹿筝是希望向左做自己妹夫的。但正如向左说的,爱情哪有定式?
“别提我了,我自己还满头包!”
“你还真跟小娇妻离啦?为什么啊?”鹿筝还真不理解向左,他不像是草率的人,怎么在婚姻这件事上,风一出雨一出的呢?向左结婚,他还做的伴郎呢。
“那什么,筝公子,友情提醒一下,那个故人西辞黄鹤楼,你还是离得远点!”向左的手指在酒杯上划着圈。
“为什么?”
“从小悲苦的女孩,不容易幸福!”
“切,什么鬼道理!”鹿筝不屑一顾。
“公子,真别不信,别妄想着救风尘,风尘里全是乌七八糟的风沙啊!”
向左这话说得鹿筝不高兴了,人顾西辞怎么就风尘了?自己怎么就妄想着救风尘了?这么久以来,难得有个让他心动的女孩,跟他在一起,幸福不应该由他来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