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锦绣休闲会所的时候，心里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让我说为什么出现这种感觉，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份工作说起来还算不错，三千块钱虽然不高，但却只是底薪，听朱琳达的说法，如果干得好的话，加上业绩提成甚至小费就很可观了。
可若说出人头地，飞上枝头之类，未免也太夸张。单纯的一个侍应生而已，能保证温饱就已经是理想状态。
其实说句实话，如果我还能有别的选择的话，恐怕是不会接受这份工作的。毕竟我跟这种地方一点也不搭调，而且我并不太擅长过多跟人沟通的工作。
可是如今，如果我不做这份工作的话，那就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在家坐吃山空，要么去找莫烨川纠缠不休。
显然，我选的是三种不怎么样的情况中还算可以的哪一个。
不过话说回来了，在整个江城，谁又会顶着莫烨川的威势，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雇用我呢？
想到合同最末页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我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我的心情稍稍轻松了那么一点。最起码我现在算是有工作的人了，不会在因为工作的事情焦灼不安。车窗外的天色又灰白了一点，隐约能看到零星的小冰碴子从天空落下。
我哈了一口气在车窗玻璃上，没有写字，就这么看着那片白雾渐渐消失，窗外的景色由模糊变清晰。
就在这时，我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本以为要么是家里的电话，要么是叶小昭打来的，可没想到，又是一个没有备注过的陌生号码。
我这个手机号码自从办了之后，就没什么人主动给我打过电话。今天一天就收到了两通，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喂，请问是哪位？”
我接通电话，刚问完这一句，就听电话那头传来莫烨川的声音：“是我。”
这一瞬间，我差点没把手机直接扔掉！
他他他……他怎么可能有我的电话号码？！
“怎么？激动到连话都不会说了？”莫烨川接着说道，语气里应该是有点戏谑，“顾如沉，我的本事你不是不知道。只要我想查，你的祖宗十八代我都能查个清清楚楚，更何况你的一个电话？”
“……”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莫少本非常人。
片刻之后，我开口问他：“你有什么事找我？”
我不太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地给我来个电话。毕竟我们俩的关系，还够不上时不时相互问候一声早晚安的程度。
果不其然。
“我想问问你考虑好了吗？什么时候来上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甚至能想象的到此时此刻莫烨川的表情是什么模样，他必定是微微上挑着眉毛，一侧唇角稍稍勾起，整个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在他看来，用工作的事情控制我，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吧？
只可惜，这次又要让莫少失望了。
“不好意思，”我开口回复说，“莫少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份工作我不能做。”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地像没信号一样，过了一会儿才又听到莫烨川的声音：“为什么？”
“招贤求职，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莫少抛出的橄榄枝很诱人不假，可那并不是适合我的一根。所以，我选择不做。”
“那你是打算一直这样混日子？”莫烨川的声音变沉了不少，“又或者，陆铭琰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人回来了？”
“都不是。”我笑了笑，“既然莫少会查，那大可以自己查一查，相信以您的能力肯定能查明白，我不想跟您分享我的私人生活。请问您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
“嘟——”
我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莫烨川挂断了，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最见不得别人拂他的面子。
我把手机扔回口袋里，没有存那个电话。
短短一个电话的工夫，车窗外的天地间已经飘起了雪花，洁白的，绒绒的，自由自在。
……
第二天早上，整个江城已经完全被雪色笼罩。楼下有小孩子的嬉戏声传来，小煜趴在窗户边上往外看，眼睛里满满的羡慕。
他八岁开始生病，之后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在家和医院，剩余百分之一的时间在来往于医院和家之间的路上。
“姐，我也想打雪仗了。”小煜吸了吸鼻子，转过头来看着我说，“我还隐约记得小时候，只要一下雪，你就陪我去打雪仗，疯到天黑才回来。然后被爸妈轮番训诫，却还是不会改。”
我想冲他笑一笑，但是努力了几次都没能弯起嘴角。
我搂住小煜的肩膀，开口对他说：“别失落，姐姐会让你重新回到以前那样的。”
……
江城医院。
我推着小煜的轮椅进了透析室，看着他躺在床上开始透析之后，才转过身来靠在了冰冷的墙上休息一会儿。
“顾姐姐！好久不见了！”
循着少女的声音抬头一看，巧笑倩兮的小姑娘穿着白大褂，活力四射地站在我面前。
“文熙，好久不见，又漂亮了不少。”
这个姑娘叫晏文熙，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江城医大分配过来实习的小医生，年纪只比小煜大两岁，听说是个不断跳级的学霸级人物。
虽然学识高，但她为人一点也不老成，仍旧带着少女的天真烂漫，像太阳一样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小煜跟她年纪相仿，两个人之间也有很多共同话题，所以轻而易举地就成了好朋友。
前段时间文熙回学校参加毕业考试，两个人有段时间没见了。
“嘻嘻，谢谢顾姐姐夸奖，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看顾姐姐你起色不是太好，有点憔悴……顾思煜现在还好吗？”
我指了指透析室的门，回答她说：“还算稳定，只是谁也不知道能稳定到什么时候。”
晏文熙听我这么一说，拉着我的手坐在一旁的连椅上，安慰我说：“顾姐姐，虽然担心是必然会担心的，但是我们也应该心存希望对不对？医院这边王老师在积极地帮忙寻找合适的肾源，顾思煜也一直很坚强。相信大家一起努力，这个难关一定可以过得去的！”
听罢，我点了点头，受了她的这份安慰。
“你知不知道肾源的事儿有消息了吗？”之前没遇到王大夫，所以也没来得及问。
不过晏文熙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看来暂时还是没有好结果。
过了一会儿，晏文熙抬起头来看着我，有些迟疑地再度开口。
她问我说：“顾姐姐……顾思煜最近的精神状况怎么样？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反常的现象出现？比如……比如……”
看着她面露难色什么也说不出来的脸，我的心头顿时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