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
归根结底，他的攻击对象还是我，目的还是为了让我想那些不愿回首的往事。而那个姑娘，只不过是无妄之灾里最无妄之灾的一份子，平白就成了莫烨川利用的一样趁手的工具。
我沉了沉心，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开口回莫烨川说：“没想到莫少的记性这么好，陈芝麻烂谷子的鸡毛蒜皮倒是记得挺清楚。”
他优哉游哉地走到我面前，眸子自始至终与我对视：“小老师，你与其说我记性好，还不如说我心眼儿小。有些事我倒是想忘，可是总觉得就这么忘了的话那太便宜你了。你觉得呢？毕竟，你可一点儿都不便宜。”
我咬了咬后槽牙，怒极反笑——不就是想互相伤害吗？来吧，谁怕谁！
“既然莫少觉得我太贵了，那我下次给您打个折。怎么说我们也算老相识，你还是我的老主顾，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我看着莫烨川隐约有点发青的脸，有种憋屈太久终于发泄出来的畅快，“毕竟您莫二少爷在江城只手遮天，我如果得罪了您，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您说对不对？”
莫烨川眯了眯眼睛，眸底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怒意：“你得罪过我的地方还少？”
我耸了耸肩，摊手回道：“我不像您那么小心眼，过去的就让它们随风去吧，再旧事重提多没意义？更何况，我不都说了下次给您打折的吗？权当弥补了，怎么样？”
“顾！如！沉！”莫烨川脸色黑如锅底，一字一顿地叫着我的名字，“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此时此刻，我甚至连一点犹豫和惧怕之意也没有。反正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他还能让我更走投无路吗？把我赶出江城？还是让我身败名裂？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烨川黝黑的眸子闪了一闪，然后薄唇一动，简单利落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我冲他抿嘴一笑，明明我刚才就已经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他非得自找麻烦。
不过我在走之前得去员工休息室把书带走，就像凯丽姐刚刚对我说的，以后就不要再来了。要不然也只能像今天一样，自讨无趣，甚至更无趣。
“站住！”
但没曾想，我刚迈出去第一步，莫烨川又丢出来了同样的两个字。
我头也不回地问他：“莫少，请问您还有什么指示？您赶紧说，说完我好赶紧滚。”
“顾如沉！”就算不回头，我也能想到此时此刻莫烨川皱着两道剑眉说话的表情，以前我还戏谑他跟吃了苦瓜黄连一样难看。不过我不是很明白，他今天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是想让我上天？
少顷，只听莫烨川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没让你滚，我说的是他们。”
他们？
我愣了愣，旋即就听到了身后传来凌乱嘈杂的脚步声，只消得片刻功夫，之前在场的那些莫氏下属就已经不知去处了。
啧啧啧，我不禁感叹一句，资本的力量还真是无穷。就算老板再怎么暴戾、再怎么不懂得尊重，下属也只能忍气吞声，委屈求全。
我在心里对那些人道了个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现，现在十有八九还是一片和乐融融君臣同欢的景象。
但是我不知道，莫烨川赶走所有人，把我一个人留下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我看来，他应该是跟我多说一句话都厌烦才对。
“顾如沉，”片刻之后，莫烨川走到临近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抬眼看着我说，“你坐过来，我们聊一聊。”
聊一聊？看来，他还真有话想对我说。
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得，再者……我是真想多看他一会儿。所以我低眉敛目，拎着饭盒坐回到那张桌子前，等他开口。
起初莫烨川一言不发，我们两个人虽然没有继续刚才的剑拔弩张，但这种表面平稳内里汹涌的氛围更让人感觉压抑。他看着我，我盯着他，我们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端倪，可我一无所获。
“扑哧——”
突然之间，莫烨川笑了，笑得我一头雾水。眉宇之间能依稀看出几分八年之前的神情，我有些心神微荡，饶是我把这张脸早就烙印在了心里，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他长得真是好看。
以前他还很自恋地跟我开过玩笑，说别人梦想的终点是我的起点，我恐怕这辈子也跑不掉了。
“小老师，我发现你还有点人来疯。”莫烨川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打着节拍。
人来疯？这个形容词倒是很新鲜，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形容过我。
“怎么呢？”秉承不懂就问的原则，我虚心地向莫二少爷请教。
只见他勾了勾唇角，随意拿起桌上的一只酒杯在手中摇晃，开口回我说：“你看，刚才人那么多的时候，你那张小嘴连珠炮一样说个不停，鞭辟入里，字字珠玑。可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你却跟哑了火一般，之前豪情万丈的正义感哪儿去了？”
哦，我明白了，原来是拿这件事挤兑我。难不成他这几年已经练成了受虐体质？想安安生生的他还不乐意了？
“张弛有度，劳逸结合。”老是那么剑拔弩张说话带刺，我自己都嫌累。
“小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经常说你是属猫的？看起来温顺可爱的不得了，实际上也容易炸毛，被你那双爪子抓一下，这伤恐怕半辈子都好不了。”
我怎么不记得？
在猫系这个词流行起来之前，莫烨川就一直拿我跟猫作比喻。
我看了看手机，从出门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我估摸着我妈和小煜应该都饿了，得抓紧回去做饭，暂时没工夫再跟莫烨川闲扯。
“莫少，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想我得准备走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莫烨川看了我一眼，张口就问：“这么着急？难不成你的时间比我的还值钱？”
“你现在除了钱之外，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是吗？”我皱了皱眉，“你衡量所有东西，难不成都用钱去做标杆？”
这种浮夸的态度，很让人反感。
莫烨川笑了，他施施然站起身来，突然俯身凑到我面前：“小老师，我这可是迎合你的喜好。这么多年了，你仍旧是唯一一个让我莫烨川随你性子的女人。”
哦，我差点都忘了。在他心里，我就是那么一个嗜钱如命的家伙，哪里有什么立场指责他？
“另外，”莫烨川话中一顿，接着说道，“我想过了这几天，你应该比谁都知道钱的重要性。我给你钱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而我只用说一句话，就能直接断了你的生计，让你无钱可赚。”
“……”
我总算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原来在我找工作的过程里动手脚的人，还真是他！
话说到这儿，莫烨川脸上的笑意愈深，幽深的眸子里似乎汹涌着莫名的情绪。只听他接着说道：“而且，就算你主动叉开腿，想像前天晚上伺候我一样伺候别人。但只要有我在，江城就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敢上你，你信……”
“莫烨川，你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