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连续的挫折,让白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不就是几个仇人吗?怎么就除不掉?夜里他倒在海滩上,仰望着漫天的星辰,静静地反思。
这时,天上出现一个老者,看着有几分眼熟,可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
老者横坐在鹿背上,面带笑意地来到他的近前。
“年轻人,你乌云盖顶,大限将至!”
他本没心思理睬任何人,见着他吐了这么一句,更是起身便走。
“你面相天残,命中忌火,必将在一处极阳之地丧生。”
白烟愤怒地回头,“我与你素未谋面,你为何如此诅咒我?”
老者仰天一笑,“哈哈!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还会再见的。”
“你是谁?到底有何目的?”
老者指了指头顶,一字一顿道:“天机不可泄露!”
他一听天机二字,忽的反应过来,这不正是白烟记忆里的天机子吗?再要问什么,老者已经不知所踪。
他反复揣度天机子的话,又想到沅儿说梦见他葬身火海,莫非不是空穴来风?
崇业还活着,白衍还活着,二人与天后合成一股势力,但凭自己的武力,根本除不掉,难道又要徐徐图谋?
可是把这些告诉天君,他定然不会相信,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白烟,天后的兄长。
沅儿倒是功力大涨,可是没有理由,让一个无辜女子,因为自己手染鲜血。
苦无计策,不得已又回到玉清山,听见院子里婴孩哭闹得厉害,仙娥们进进出出,忙得焦头烂额。
玄冥许是觉得吵闹,斜斜地卧在远处的树枝上。他心里烦闷,不知与谁倾诉,不由自主地便来到了他的近前。
“听你的脚步声,便知你仍旧心愿未了。”
“我很困惑!”
“放下便不会困惑。”
“我放不下,太多的人因我而死,我要替他们复仇,替他们伸冤,这是我的责任。”
“你复仇也有段日子了,可曾得到几许所想要的?”
“崇业还活着,白衍也很逍遥,天后更是依旧搅风弄雨,我不知道其他的仇人是否也还活着,感觉这仇是报不了了。”
“哼!若真的是为了替死难者伸冤,你便该调查真相,寻找证据,还他们个公道。可是你折腾了这么久,虚与委蛇,暗中刺杀,不像是为了帮人,更像是为了慰藉你难以安枕的良心。”
“一万多年,都成了废墟,去哪里找证据?我已经没有时间!”
“时间,想想办法,总会有的,你的症结在于你的心。以恶传恶,这便是你始终在报仇,却永远也报不了仇的根本原因。”
“我早已不相信这套理论,我的双眼只看见恶人作恶,逍遥法外。”
玄冥淡然一笑,“你既不信,又何苦再来这玉清山,听老夫絮叨?”
“您是浑浊尘世里的清莲……”
“抬举了!”玄冥打断他的话,“夜已深,老夫就不奉陪了!”
玄冥的离开,让他更觉悲凉,恍恍惚惚地下了山。行至旷野,不禁仰天怒吼,“以恶传恶不对,难道你们还要我对恶人循循善诱吗?这公平吗?啊……”
“白族长吗?您这是?”不知何处飞来一天将,落在他的近前。
白烟欲走,被那人拦下,“白族长请留步,末将其实是奉天君之命,前来寻您的!”
“何事?”
“小公主早产体弱,需要一味药石入药,可那药石出自炎谷,寻常神仙根本无法靠近,恰逢有人瞧见您刚从玉清山离开,所以天君才派末将前来。”
炎谷?不正是天机子所言的极阳之地吗?难道今日便是死劫?他苦笑了几声,“麻烦转告天君,白烟身体有恙,去不得炎谷!”
那天将扑通跪下,“白族长,小公主晨起便哭闹不止,起病又急又凶,恐难以熬过今夜。往返于炎谷又颇需时间,当世只有您有这个能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取来药石。求您,救救小公主吧!”
“不是还有玄冥天尊吗?”
“天尊还要准备其他的药材,情况刻不容缓,拜托了!”
一边是亲侄女的性命,一边是复仇大计,他纠结难以自决。
“白族长,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了,您不要犹豫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天将着急地催促。
白烟仰天长啸,片刻撕下衣角写下一封血书,交给那人,“若是我有去无回,请把这个转交天君。”
那天将折叠了塞进怀里,“只是取一枚药石,您过虑了!”
白烟抓着那天将的胳膊,片刻来到了恍如白昼的炎谷之外,“什么样的药石?”
“一枚泛着七色光芒的药石,末将在谷外等候您!”
那处实在是太过炎热,天将见白烟进去,自己便急忙忙地换着脚。
白烟入内不久,便发现了一块泛着七色光芒的石头,正要折回,周遭突然出现许多蒙面的黑衣人,剑刺不死,火烧不烂,身法迅速,如同幻影。
他拼命地往外逃,终于到了谷口,将药石扔给那天将,道了一声:
“快走!”
天将惊愕了片刻,“白族长您坚持住,末将回去就禀报天君搬救兵!”
天将带着药石离去,黑衣人也不追赶,只是一门心思地对付白烟。
沅儿离开荒岛后,心里慌慌的,与白烟的那一吻,总是浮现在眼前,喝水呛咳,走路绊脚,连睡觉的时候,也全是他的身影。
“糟了,我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她猛地睁开眼,想起在倒悬河底,最绝望的时候,他紧紧地将自己护在身下,面颊羞红,心砰砰砰地快蹦出来。
喜欢便是喜欢,她不是那种羞于表达的人,于是决定找到他,跟他说清楚,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乐呵呵地憧憬着,寻着感应去找他,幻想着以后都可以正大光明地挽着他,不用担心师父的责备,逍遥自在地一起,积攒功德,打打闹闹。
飞着飞着又到了炎谷荒漠,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经过万顷黄沙,瞥见他被一群黑衣人围攻,步履踉跄,披散着头发,白衣上全是鲜血。
她惊了一声,冲上去帮忙,但对却不直接与她交手,仍旧围攻白烟,直到一剑刺入他的心脏,见着他直挺挺地倒下,才如烟一般消散。
“白烟,你怎么样?你坚持住,我背你去找师父!”她惊恐地去抱他起来。
“能最后见你一面,够了!”白烟笑着,口里、伤口不断地涌出鲜血。
“不要,不!”她情急之下,将灵草取出全部塞进他的嘴里,叨念着:“灵果可以续命,灵草一定也可以!”
白烟呛咳几下,将灵草全部吐出,握着她的手,“如果真如……天机子所言,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一定,一定……”
“你不要再说了,我这就带你……走!”话音未落,他的手便从她的掌心滑落。
“白烟……”她唤了一声,没反应,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手伸手在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前晃了晃,仍然没反应,双手不禁发颤,眼泪如潮水一般涌出,她鼓起勇气探了探他的呼吸,身子一下瘫软,心痛欲裂。
呆坐在他身旁,一声也发不出。
良久,玄冥和天君到来,见着漫天黄沙里的二人,不做所措。
天君握着那封血书,久久不敢上前,“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玄冥叹息着摇了摇头,上前欲抹上他怒睁的双目,重复了好几次,最后不得已用了法术才叫他闭了眼,不由得老泪盈眶。
“丫头啊,节哀吧!”他执起衣袖,替爱徒擦眼泪,沅儿终于破开了嗓音,声音之大更胜雷鸣,瞬息间大地剧烈地颤动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天君大惊,玄冥也不明所以,直到沅儿的哭声停止,大地才恢复平稳。
“师父,天机子是谁啊?白烟说,那人告诉他,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不是找到天机子,他就可以活过来?”
“丫头,不可能了,他已经死了,血都流干了。”
“我不!师父,你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天机子?”
玄冥摇了摇头,“为师不知!”
“那您帮我好好保存他的身体,我去找天机子,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他!”她啜泣着吻了一下他苍白的额头,踉跄着起身。
“丫头,救不过来了!”
“我不信,一定能救的,一定能……”她哭喊着往远方飞去。
白烟的宝剑亦随她而去,沅儿一时感动,握住剑柄,轻抚着剑身,哽咽道:“以后咱们便相依为伴了!”
玄冥拾起地上风干了的灵草,彻底明白了她的决心,收了白烟的尸身带回玉清山冰封在静室。
“天尊,按照规矩,白烟的尸身该交给凤族,毕竟他曾是凤族族长。”天君道。
“他不是白烟,他是您的兄长,崇华太子!”
“这……这不可能,大哥早就去世,那明明就是白烟!”
“老夫只是实话实说,也没什么证据,天君不信便算了。老夫与沅儿总算是师徒一场,他的遗体,谁也带不走!”
此时,一个天兵前来禀报,“启禀天君,小公主服药之后,已经安静地睡着!”
“知道了,退下!”
“是!”
“真的白烟会为您,出生入死吗?”玄冥在冰棺周围布下结界,负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