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丰盛的饭菜。桌面已经排满了，荤素齐全，厨房的陈妈依旧在忙和。
他进门儿就拉了椅子一坐，脸色阴沉沉的。陈爸凑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试探着猜测：“你是不是没考好？”
“考得还行。”陈末简洁回完，又回到乌云覆冰山的状态。
陈爸难得开明，说话都温和起来：“你别压力太大，考完就算了。终于结束一学期的学习了，今天怎么也该庆祝一下。”
陈妈正好端鱼出来，虽没听全，但也捕捉到一点关于成绩、学习、考试之类的关键词，立刻竖起眉毛批评陈爸：“你怎么回事，今天不许提成绩教育孩子，不是说好了么？你是不是跟我说什么都转头就忘。”
我根本没提啊……陈爸眼见着老婆要将问题升级到夫妻情感的高度，解释也不敢解释，赶忙诚恳道歉，承认过错误之后又舔着脸申请特赦：“老婆，今天是大赦日，既然要庆祝一下，我抽根烟行不？”说着已经将烟掏出来叼在嘴上，只等领导一声首肯，便要点火。
陈妈厨房还烧着油，急急小跑回去，转身前朝陈爸飞了一个斜眼，“随便你。”
陈妈进厨房后，陈末顺手把桌下放着的打火机递给老爸，谁料老爸却没接，把烟又放回烟盒里去了。
陈爸是个偶尔抽根儿烟就觉得快乐似神仙的人，陈末见他将烟收回去，一脸疑问：“爸，你怎么不抽了？”
陈爸叹气：“你妈不让抽啊。”
陈末歪头：“她让了啊，都说随便你了。”
陈爸非常资深且专业地给儿子讲：“你到底是个孩子，女人说，随便你啊，潜台词就是不可以的意思。将来你就知道了，女人都是说反话的，千万不能当真，像什么‘我没生气’，‘你去忙吧’，‘都是我的错’，‘不用送我礼物’等等等等。这些话你真的信了，就完了。”
陈末忽然就想到那天，垂头站在讲台上的赵小雨对他也说过这三个字。
——是不是我喜欢于贝贝，你就满意了？
——随便你啊。
陈末表情一变，忽然乐了，“那她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吧。”他一拍脑袋站了起来，“糟了，是我误会了。”
“爸妈，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别让菜凉了。”陈末冲到玄关，趿上鞋就往外跑，陈爸叫了一声也没拦住人，一脸莫名其妙。
陈末之前从学生信息联系表上记过赵小雨的家庭住址，与他家离得并不远，他骑着车子飞也似的就冲过去了。
门扉敲响时，赵小雨刚听完MP3里第三首五月天的歌，爸妈在忙，使唤她去开门。可她一开始却傻了眼，陈末竟然一头汗地站在她眼前。
她的眼睛惊讶地眨啊眨，“你怎么来了？”
陈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试卷递过去，那是他前两天复习时涂画过的。
赵小雨一边看试卷，努力参透玄机，一边听陈末说话：“小雨，我们之间有误会，我想解释给你听。虽然我看起来很外向，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很勇敢，但是当碰到喜欢的女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也会变得敏感，会害怕……”
少年的声线绷着，不似平常那般流利顺畅，满满是青涩又紧张的情愫，细心去听的话，甚至能听到一点颤抖。
然而赵小雨还没看明白这份卷子，因为她看倒了，陈末伸手帮她调转了一个方向，她终于看到卷子反面写着“我喜欢你”四个字。脸颊在瞬间变作粉红。
陈末看起来依旧紧张，却坦荡而勇敢，“你不用选择拒绝或者答应，继续做你自己就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一刻，有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的心脏因为你而剧烈跳动着。”
即便他说得略有磕巴，神色闪动。赵小雨依旧听得感动极了，她唇片翕动，却不知此时此刻要说什么才好。
陈末咧嘴一笑，似乎也并不准备给她太多时间：“好了，说完了，我走了！家里还有一桌子菜等着我，不然该凉了，我妈又得说我。”他帅气地挥了挥手，在楼道里跑没了影子。其实他刚才完全是强撑，内心紧张得几乎要抽搐了，跑到楼下就赶忙靠在墙上深呼吸，可是他很高兴，有一种豁然开朗，仿佛一直以来的负气压，终于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赵小雨站在门口傻笑了好一会儿，眼前一直浮现他与陈末相处的点点滴滴，直到被她妈妈拎回屋里，才回神。
刚摘下的MP3还散在床上，没来得及按下暂停，她却再没心思顾及那些，捧着发热的脸颊，有说不出的欢喜。
在她的不甚留意中，MP3里刚播完一段音频，那不是任何一首歌，而是苏舟借口帮她下歌时留下的一段录音。是他在胡安琪鼓励他要勇敢表达自己后，录下的一段表白心意的音频。
在他的讲述里，有他所有想靠近她的瞬间，有每次他觉得她真可爱的场景，甚至那种故作沉静实则各种慌乱的小情绪。
可在这一刻，这段音频在赵小雨因陈末而欢喜时，被错过了，没能被赵小雨及时接收到。就像许许多多感情里的事一样，总有些人注定是迟了。
或许之后的某一天，赵小雨再听到这几首歌时，会获知其中夹着的这段语音，可是那时的心境与人事，又怎可同日而语。
政治课本里说，事物是普遍发展和联系的。
好在他们还只有十六岁，有太多经历和故事，尚在明天等他们体味。
（第一季完）